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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音)皇家之子最无情 主角李承稷李承昊

发表时间:2025-06-25 11:31:50
皇家之子最无情

塞外的风,一年到头似乎只有两种调子:要么是低沉的呜咽,卷着细碎雪沫和粗粝沙尘,刮得人脸皮生疼;要么就是狂怒的咆哮,吹得营寨的旗杆吱呀作响,仿佛随时要被连根拔起。...

作者:又黑又圆 类型: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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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之子最无情》 小说介绍

又黑又圆写的《皇家之子最无情》这本书是言情类型的书,让人看过后回味无穷,强烈推荐大家看一下!主角为李承稷李承昊,主要讲的是:脉象也……恐怕……就在这一两天了。就算……就算真有神仙显灵,这脑袋受了这么重的撞击,醒来……怕是也废了,痴傻……

《皇家之子最无情》 皇家之子最无情精选章节 免费试读

塞外的风,一年到头似乎只有两种调子:要么是低沉的呜咽,卷着细碎雪沫和粗粝沙尘,

刮得人脸皮生疼;要么就是狂怒的咆哮,吹得营寨的旗杆吱呀作响,仿佛随时要被连根拔起。

这风,像是这片苦寒之地的魂灵,日日夜夜,永不停歇。

李承稷刚将一袋沉重的黍米扛进辎重营的土围子,肩膀**辣地疼,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他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身上的粗麻军服又硬又沉,

被汗水和尘土浸染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紧紧贴在背上,磨得皮肤生疼。

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几片稀疏的雪花正懒洋洋地飘落。

空气里弥漫着牲口棚的臊气、劣质烟草的呛味,

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血腥气——那是这片土地固有的气息,

是无数次厮杀后渗入泥土的味道。“嘿,哑巴!”一个粗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同火的老兵刘三瘸着腿走过来,脸上挂着点促狭的笑意。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承稷布满冻疮的手,“今日校尉大人查点马料,你这新来的,

手脚麻利点!别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惹得大人不快,咱这一火人都得吃挂落!

”刘三嘴里呵出大团白气,说话间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李承稷脸上。李承稷,

这个曾经金尊玉贵的皇长子,如今只是边军“锐字营”里一个沉默寡言的新兵“李稷”。

他喉头动了动,压下那一丝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本能辩解,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喉咙里挤出一点含糊的“嗯”声。他重新弯下腰,将散落在地上的草料一捆捆用力扎紧,

粗糙的草茎勒得掌心的冻疮裂开,渗出血丝,混着草屑和泥土,黏腻腻的。疼痛尖锐,

却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入营时母亲含泪的叮嘱犹在耳边:“稷儿,记住,

你不是去争功名的。去看,去听,

去感受那些支撑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基石是如何在泥土里挣扎求生的。这痛楚,这卑微,

是你生来就该知晓却从未真正触碰过的真实。”他咬紧牙关,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些。

就在这时,营门口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和马蹄声,打破了辎重营沉闷的节奏。

几匹膘肥体壮、鞍鞯鲜明的战马小跑着进来,簇拥着中间一个骑在枣红骏马上的年轻军官。

那人一身崭新的细鳞软甲,外罩玄色披风,腰悬镶玉佩剑,面容白皙俊朗,

与周遭灰头土脸、满身尘土的边军士兵格格不入。他微微扬着下巴,

目光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和审视,扫过那些低矮破旧的营房和忙碌的士兵,

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里的简陋和粗鄙有些不适。“哟!看那架势,

新来的‘贵人’?”刘三咂咂嘴,语气里带着老兵油子特有的酸味和不以为然,

“瞅那细皮嫩肉、油光水滑的样儿,十成十是哪个高门大户塞进来混资历的公子哥儿。啧啧,

这身行头,够咱弟兄们嚼用十年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李承稷的动作顿住了,

脊背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他的二弟,李承昊。

尽管对方也用了化名“李昊”,但那股骨子里的矜贵和眉宇间被过度保护的痕迹,

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一股混杂着愤怒、屈辱和尖锐失望的情绪猛地攫住了李承稷的心。

乎能想象到二弟的母亲——那位仪态万方却心机深沉的贵妃娘娘——是如何对父皇巧言令色,

又是如何暗中运作她那权势滔天的丞相兄长,将本该同样在泥泞中摸爬滚打的次子,

直接送进了这远离前线厮杀、只需走走过场便能轻松累积“战功”的巡骑营。

那身耀眼的软甲,那匹神骏的坐骑,无不在无声地嘲笑着他此刻的灰头土脸,

嘲笑着母亲坚持的所谓“体察民情”是何等的不合时宜,甚至……愚蠢。“李稷!发什么愣!

”刘三的喝骂声再次响起,带着不耐烦,“草料扎完了?马棚里的粪还没铲呢!

等着老子替你干?”李承稷猛地回过神,胸腔里翻腾的情绪被强行压下,

眼神瞬间恢复了那种新兵特有的、带着点怯懦的茫然。他笨拙地应了一声,赶紧低下头,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那气味更加浓烈刺鼻的马棚。他拿起靠在墙边的长柄粪铲,

冰凉的木柄触碰到掌心裂开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他咬紧牙关,

不再看营门口那刺眼的一幕,只将全身的力气都贯注在手臂上,

狠狠地铲起一大块冻得半硬的马粪,用力甩进旁边的粪车里。每一次挥动,

都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力道,

仿佛要将心中翻涌的怒涛、被不公对待的屈辱、以及那份沉重的责任,

都在这肮脏的劳作中彻底宣泄干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混杂着浓烈的腥臊气,

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脚下的泥泞,肩头的重担,才是他李承稷此刻唯一的战场。

他不再是皇长子,他只是“李稷”,一个挣扎在边塞最底层的无名小卒。

日子在塞外凛冽的风沙和枯燥繁重的军务中一天天滑过,如同被冻僵的河流,缓慢而沉重。

李承稷——边军名册上的“李稷”——彻底融入了这片苦寒之地最底层的颜色。

他沉默得像块石头,力气却大得惊人,劈柴、担水、挖壕、搬运沉重的守城器械,

所有最苦最累的活计,他都一声不吭地扛下来。手掌上的冻疮裂了又好,好了又裂,

结起一层厚厚的、布满裂痕的老茧。那张原本属于皇长子的俊朗面孔,

被塞外的风刀霜剑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皮肤黝黑粗糙,颧骨愈发突出,唯有一双眼睛,

在尘土和疲惫的掩盖下,依旧沉静而锐利,像两块深埋于灰烬中的黑曜石,

偶尔会迸射出令人心悸的冷光。这双眼睛,在一次次血腥的遭遇战中淬炼得更加锋利。

蛮族的劫掠小队如同草原上狡猾的狼群,神出鬼没。第一次短兵相接,

是在一个滴水成冰的清晨。尖锐的骨哨声撕裂了寂静,

数十名披着肮脏皮袍、挥舞着弯刀的蛮族骑兵怪叫着从一片枯黄的山坳后旋风般冲了出来,

直扑向正在押运少量粮草的辎重队。刺鼻的血腥味和蛮族身上的膻腥味瞬间混在一起,

浓烈得令人作呕。李承稷就在押运队伍里。

他亲眼看着一个平日里总爱吹嘘自己当年勇武、此刻却吓得双腿打颤的老兵,

被一个蛮族壮汉狞笑着用弯刀轻易地劈开了胸膛,滚烫的血溅了旁边一个新兵一脸。

那新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丢下武器转身就跑,没跑出两步,

一支带着倒刺的狼牙箭便凶狠地钉穿了他的后颈,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手脚兀自抽搐。

绝望和死亡的气息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李承稷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火焰猛地从脚底烧到了头顶,冲散了那瞬间的恐惧。他没有喊叫,

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在那蛮族壮汉带着嗜血的满足感,拔出弯刀,

将目光转向下一个目标——一个吓得瘫软在地、只会呜呜哭泣的年轻辎重兵时,李承稷动了。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豹子,矮身猛地从旁边一辆辎重车下钻过,

顺手抄起地上一根用来支撑车辕的粗硬木棍。那蛮族壮汉刚举起弯刀,

李承稷已如鬼魅般扑至他身侧,粗重的木棍带着全身的力气和刻骨的仇恨,

狠狠地砸在对方毫无防备的太阳穴上!“噗!”一声闷响,如同熟透的瓜被砸开。

那蛮族壮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球暴凸,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像截被砍倒的朽木,

轰然砸在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污浊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混合着,

从碎裂的头骨处缓缓洇开,浸染了灰黄的冻土。这一棍,石破天惊。

不仅震慑了附近的蛮族骑兵,也让濒临崩溃的辎重队士兵们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混乱中,

不知是谁嘶哑地吼了一声:“跟他们拼了!

”残存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反击点燃了血性,

纷纷抓起手边能找到的任何东西——断裂的车辕、掉落的佩刀、甚至石块——开始反击。

李承稷成了混乱旋涡的中心。他丢开染血的木棍,从地上捡起一柄阵亡士兵遗落的环首刀。

刀身沉重,带着缺口和锈迹,握在手里却有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他不再是那个在深宫高墙内读书习礼的皇子,此刻,他是浴血的战士。

他挥刀的动作没有太多花哨,却精准、狠辣、高效,每一次劈砍突刺,

都带着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凶悍。一个蛮族骑兵怪叫着策马冲来,弯刀高高扬起。

李承稷不退反进,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身,冰冷的刀锋贴着他的胸前划过,

刮破了粗麻军服。他左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

巨大的力量让对方无法挣脱,同时右手环首刀借着侧身之势,由下而上,

狠狠捅进了那骑兵毫无护甲防护的腰腹!滚烫的血顺着刀槽喷涌而出,溅了他满头满脸。

那骑兵发出凄厉的惨嚎,弯刀脱手,被李承稷顺势夺过。战斗很快结束。

来袭的蛮族小队丢下十几具尸体仓皇退去。小小的辎重队也损失惨重,血浸透了冰冷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腥甜。李承稷拄着夺来的弯刀,剧烈地喘息着,

汗水混着血水顺着额头淌下,模糊了视线。他环顾四周,看着哀嚎的伤兵,

看着沉默收殓同袍尸首的幸存者,一种沉重的疲惫和更深的寒意包裹了他。不是为了杀戮,

而是为了这无休止的消耗,为了这用血肉填塞的边境线。“好小子!

”一只沾满血污的大手重重拍在李承稷的肩膀上,是他们的队正王胡子。

这个平日里嗓门粗大、脾气火爆的老兵,

此刻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看不出来啊!‘哑巴’!够狠!

够快!是个当兵的好料子!老子今天这条命,算你捡回来的!

”他指着地上那具脑袋开花的蛮族壮汉尸体,“这家伙叫‘秃鹫’,

手上沾的血够洗红一条河了!砍了他,值当!”李承稷咧了咧嘴,想说什么,

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是点了点头。他弯腰,默默地从那“秃鹫”尸体上摸索着,

解下对方腰间一个染血的皮囊,里面有几块粗糙的干肉和一小袋劣质的盐巴。

他将这些东西递给旁边一个断了手臂、脸色惨白的年轻伤兵。

那伤兵看着他被血污覆盖、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又看看递过来的食物,嘴唇哆嗦着,

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流了下来。消息传得飞快。一个辎重营的“哑巴”新兵,

在遭遇战中一棍砸死了凶名赫赫的蛮族悍匪“秃鹫”,还夺刀反杀数人,

硬生生带着残兵守住了粮车。这近乎传奇的故事,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在边塞苦寒之地的军营里激起了层层涟漪。锐字营的校尉亲自来看过李承稷,

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这个沉默的年轻人,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多说什么,但当天下午,

一套半新的皮甲和一柄磨得锃亮的制式环首刀就送到了李承稷的铺位上。而与此同时,

在巡骑营驻地那座相对整洁坚固的营房里,气氛却截然不同。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熏香气息,

冲淡了军营固有的汗味和马粪味。李承昊,巡骑营名义上的队副“李昊”,

正靠在一张铺着柔软狼皮的胡床上,姿态慵懒。他面前的矮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

一看便知不是边塞之物。一个亲兵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揉捏着肩膀。“这么说,

那个‘哑巴’真砸死了秃鹫?”李承昊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诧异,他捻起一块点心,

轻轻咬了一口,动作优雅得与这粗犷的军营格格不入。“千真万确,队副大人!

”旁边一个精悍的军官立刻躬身回答,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谄媚笑容,

“锐字营那边都传疯了。那小子叫李稷,是个闷葫芦,力气倒是不小。

不过……”军官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再厉害,不也还是个在泥里打滚的丘八?

哪能跟队副大人您比?您前日带队巡视,遭遇小股蛮骑骚扰,临危不乱,指挥若定,

一举将其击溃,斩首三级!这功劳,才是实打实的,校尉大人已经在功劳簿上给您记下了!

”李承昊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矜持的笑意,

仿佛这“斩首三级”的功劳真是他亲手搏杀而来。他当然知道,那所谓的遭遇战,

不过是舅舅安排好的戏码,几个被俘的倒霉蛮子被推到阵前,

由他身边的精锐护卫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再安到他的名下。这种唾手可得的“功勋”,

如同那矮几上的点心一样,精致、易得,却少了些……滋味?

他脑中掠过那个沉默的“哑巴”李稷一棍砸碎“秃鹫”脑袋的传闻,

心头莫名地泛起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波澜,但随即被强烈的优越感覆盖。

“嗯,做得不错。”李承昊放下点心,接过亲兵递来的温热毛巾擦了擦手,

“舅舅那边可有消息?”“丞相大人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军官的声音更低,

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大人让您安心在营中,这些微末功劳,不过是锦上添花。

真正的大功,还在后头呢。您只需按部就班,这巡骑营的履历,

便是您日后……最坚实的台阶。”李承昊满意地点点头,

那点因“哑巴”李稷带来的微妙不适感彻底消散了。他重新靠回胡床,闭上眼,

享受着亲兵的**。窗外,塞外的风依旧在呜咽,卷着沙尘拍打着营房的木窗。这声音,

似乎离他很远很远。他只需要等待,等待舅舅为他铺设好的、通往那至高无上位置的坦途。

至于那个在泥泞和血泊中挣扎求生的“哑巴”?终究只是蝼蚁,不值一提。朔风如刀,

卷起漫天雪沫,狠狠抽打在脸上。又是一年寒冬,边塞的苦寒仿佛深入骨髓。然而,

此刻的锐字营,却弥漫着一股与酷寒截然相反的、近乎狂热的躁动。压抑了数年的怒火,

终于等来了宣泄的闸口——朝廷的旨意到了:大军集结,直捣黄龙,

彻底覆灭盘踞在朔风城一带的蛮族王庭!中军大帐内,牛油巨烛噼啪燃烧,

映照着墙上一幅巨大的、绘满山川河流和敌方据点的羊皮舆图。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

主帅,镇北将军赵崇山,李承稷的亲舅舅,一身玄色铁甲,面容冷峻如磐石,

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手中的马鞭重重点在舆图上朔风城的位置,声音沉雄有力,

压过了帐外呼啸的风雪:“各部听令!此战,关乎国运,关乎边陲数十年安宁!

陛下天威浩荡,倾举国之力,誓除此百年大患!我北境边军,当为先锋,为陛下荡平不臣!

”“锐字营!”赵崇山目光如电,猛地扫向帐下左侧首位。“末将在!

”一个身披玄甲、面覆风霜却目光如炬的将领霍然起身,正是锐字营主将。他身后,

作为营内新晋校尉的李承稷(李稷)也随之挺直腰背,眼神锐利如鹰隼。几年的浴血拼杀,

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的磨砺,早已褪去了他初入军营时的青涩和伪装出的怯懦。

黝黑的脸庞上添了几道浅淡却狰狞的疤痕,那是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印记。此刻,

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百战余生的悍勇和沉稳,如同一柄藏锋于鞘、却随时能饮血的利刃。

“尔部为先锋前军!”赵崇山的声音斩钉截铁,“三日后拔营,取道鹰愁涧,

直插朔风城侧翼!务必在蛮族主力回援之前,拿下城外制高点——断刃崖!

为后续大军开辟通道!此乃咽喉要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末将遵命!锐字营上下,

誓死完成任务!”主将和李承稷同时抱拳,声音铿锵,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鹰愁涧,

名副其实。两侧是壁立千仞、寸草不生的黑色绝壁,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蜿蜒曲折,

最窄处仅容两骑并行。寒风在石壁间呼啸盘旋,发出鬼哭般的尖啸。锐字营的数千精锐,

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长龙,在昏暗的天光下艰难穿行。马蹄踏在嶙峋的碎石上,

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回响。士兵们裹紧了身上的皮袄,低着头,顶着扑面而来的风雪和沙尘,

沉默地前进。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李承稷策马走在队伍中前段,

冰冷的铁甲紧贴着内里的棉衣,寒意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他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两侧高耸的、仿佛随时会倾倒下来的黑色崖壁。

鹰愁涧的地势太过险恶,简直是天生的伏击绝地。他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阴影越来越重。

出发前,粮秣官那张欲言又止、最终化为无奈苦笑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本该足额配发的粮秣,被硬生生砍掉了三成!理由冠冕堂皇——“路途艰险,轻装速进”。

可锐字营是去攻坚拔寨的先锋!三成的缺口,意味着士兵们需要忍受更深的饥饿,

意味着一旦战事胶着,后果不堪设想!这背后那只无形的手,冰冷而阴毒,带着浓浓的恶意。

“校尉大人,”一个心腹什长策马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忧虑,“弟兄们私下都在嘀咕,

这粮……撑到断刃崖下都够呛。万一……”“噤声!”李承稷低喝打断,眼神却同样凝重,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告诉兄弟们,咬牙挺住!拿下断刃崖,后面自有补给!打起精神,

小心两侧!”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只来自京城的手,

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向了这苦寒的边塞,伸向了这支浴血数年的孤军。

队伍在死寂的峡谷中缓慢而艰难地推进了整整两日。第三日正午,

最前方的斥候小队终于传回了消息——鹰愁涧出口在望!

断刃崖那标志性的、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的狰狞轮廓,已隐约可见!

一股压抑不住的振奋情绪开始在疲惫的队伍中悄然蔓延。曙光似乎就在眼前。就在这时!

“呜——呜——呜——!”凄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峡谷的死寂!

那声音并非来自前方出口,而是来自锐字营刚刚通过的、相对宽阔些的中段!紧接着,

是如同夏日闷雷般、从两侧崖壁顶端滚滚而下的轰鸣!“落石!有埋伏!

”凄厉的示警声瞬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轰隆!轰隆隆——!

”无数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黑色岩石,如同被激怒的凶兽,裹挟着大量的冰雪和碎石,

从两侧高耸入云的绝壁顶端轰然砸落!地动山摇!整个鹰愁涧仿佛都在剧烈颤抖!

狭窄的通道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巨石砸在坚硬的冻土上,发出令人肝胆俱裂的闷响,

血肉之躯在它们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顷刻间化为齑粉!被砸中的战马发出濒死的惨嘶,

士兵们惊恐绝望的呼喊被巨石落地的巨响和同伴的惨叫声彻底吞噬。通道瞬间被砸断、堵塞,

锐字营这条钢铁长龙,被硬生生截成了数段!“敌袭!结阵!盾牌手上前!

”李承稷嘶声咆哮,声音在混乱的巨响中显得异常微弱。他猛地拔出腰刀,勒住受惊的战马,

试图稳住身边陷入恐慌的士兵。然而,更大的灾难接踵而至!峡谷出口方向,

那片原本看似平静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开阔地,如同沸腾的粥锅般猛然炸开!

无数身披白色伪装皮袍的蛮族战士,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和沉重的狼牙棒,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如同白色的死亡浪潮,

汹涌地扑向被落石堵在出口附近的锐字营前锋!“杀——!

”蛮族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和毁灭气息。

更让李承稷瞳孔骤缩的是,在这群冲锋的蛮族战士身后,

竟然出现了数十架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强弩!那是边军才有的制式装备!

冰冷的弩矢如同毒蜂群,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越过冲锋的蛮族战士头顶,

精准而残忍地射入锐字营前锋匆忙结起的盾阵之中!“噗!噗!噗!

”沉闷的贯穿声不绝于耳!坚韧的皮盾在近距离强弩的攒射下如同薄纸,瞬间被撕开!

盾牌后的士兵成片倒下,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泼洒开触目惊心的猩红花朵!阵型瞬间崩溃!

“顶住!不要乱!”李承稷目眦欲裂,挥刀格开一支射向面门的弩箭,

箭簇擦着他的铁盔划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看清了那些强弩的样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那是巡骑营的装备!巡骑营,

本该在百里之外的另一条路线上“牵制”蛮族侧翼!“巡骑营!是巡骑营的弩!

”旁边一个老兵绝望地嘶喊,印证了李承稷的猜想。背叛!**裸的、来自背后的致命一刀!

腹背受敌!天降落石断绝后路,前方是蓄谋已久、装备精良的蛮族伏兵,

还有本该是袍泽的弩箭在背后无情攒射!锐字营陷入了绝境!士兵们如同被逼入陷阱的困兽,

爆发出最后的、绝望的悲鸣和怒吼,与数倍于己的敌人疯狂地绞杀在一起。

剑碰撞的铿锵声、骨头碎裂的闷响、垂死的惨嚎、蛮族兴奋的怪叫……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奏响了一曲血腥残酷的死亡交响曲。李承稷如同疯虎,手中的环首刀早已砍得卷刃,

鲜血顺着刀身不断滴落。他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那个总爱调侃他的老兵刘三,

被一柄沉重的狼牙棒砸碎了半边头颅。他左臂被一支流矢擦过,**辣地疼,

但这疼痛反而**得他更加凶狠。他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撕开一条血路!

哪怕只有一个人冲出去,也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把这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和背叛,告诉舅舅!

告诉皇帝!“跟我冲!”他嘶吼着,带着身边仅存的数十名悍不畏死的精锐,

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朝着那些隐藏在蛮族后方、操纵着边军制式强弩的敌人,

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他们如同扑火的飞蛾,明知前方是死地,也要用生命点燃最后的光芒!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李承稷身边的袍泽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个个倒下。

他奋力劈开一个蛮族百夫长的弯刀,顺势将其枭首,滚烫的血喷了他一脸。

就在他抹去眼前血污的瞬间,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了蛮族军阵后方,

一个站在高坡上指挥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精良的、与周围蛮人格格不入的玄色轻甲,

并未蒙面。虽然距离尚远,面孔模糊,但那身形,

那姿态……李承稷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是他!李承昊!他名义上的二弟!

他就在那里!冷漠地、高高在上地,指挥着这场对同胞的屠杀!

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愤和滔天恨意瞬间冲垮了李承稷的理智!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吼,

完全不顾刺向肋下的弯刀,拼着受伤,将手中的断刀狠狠掷向那个高坡上的身影!

断刀如同黑色的闪电,划破混乱的战场!高坡上,李承昊显然也看到了这搏命的一击。

他脸上那掌控一切的冷漠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愕和慌乱!

他下意识地猛地向后一缩!“噗嗤!”断刀没能命中目标,

却狠狠扎进了李承昊身边一个蛮族头领的胸膛!那蛮族头领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保护殿下!”混乱中,不知是谁用蛮语尖叫了一声。这声尖叫,

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蛮族士兵的凶性!

无数仇恨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掷出断刀、几乎伤到他们重要“盟友”的狂徒!“杀了他!

”“撕碎那个穿黑甲的!”更多的蛮族战士,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疯狂地扑向已是强弩之末的李承稷!刀枪剑戟,从四面八方袭来!就在这时!“稷儿——!

”一声震耳欲聋、饱含着无尽焦灼和决绝的咆哮,如同惊雷般从混乱战场的侧后方炸响!

一彪人马如同锋锐的锥子,硬生生凿穿了蛮族的包围圈,朝着李承稷所在的方向狂飙突进!

为首一人,须发戟张,浑身浴血,手中一杆沉重的马槊舞动如龙,所过之处,蛮兵人仰马翻!

正是镇北将军赵崇山!他竟不顾中军安危,亲率最精锐的亲卫铁骑,循着前军遇伏的踪迹,

一路血战杀了进来!“舅舅!”李承稷精神猛地一振,绝境之中看到至亲,

几乎让他热泪盈眶。赵崇山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策马冲到李承稷身边,马槊横扫,

将几个扑上来的蛮兵狠狠砸飞。“上马!”他朝着李承稷伸出沾满血污的大手,

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跟我冲出去!”李承稷毫不犹豫,抓住舅舅的手,

借力猛地翻身上了舅舅亲兵让出的一匹战马。赵崇山一夹马腹,马槊前指:“儿郎们!

随我杀出一条血路!护少将军出去!”这支生力军的加入,

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蛮族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赵崇山一马当先,马槊如**出洞,挡者披靡。李承稷紧随其后,挥舞着夺来的弯刀,

拼命砍杀。生路,似乎就在眼前!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峡谷出口那片相对开阔的雪地时,

异变再生!“嗖!嗖!嗖!”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精准的弩箭,如同倾盆暴雨般,

从侧翼一片乱石堆后方倾泻而下!目标明确无比——直指冲在最前方的赵崇山和李承稷!

箭矢破空的声音尖锐得刺耳!“将军小心!”一个亲卫嘶吼着扑向赵崇山。“噗噗噗!

”数支强劲的弩箭狠狠钉入那名亲卫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向前扑倒,

撞在赵崇山的马臀上。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支角度刁钻无比、带着明显预判的弩箭,如同蓄谋已久的毒蛇,在赵崇山身形不稳的瞬间,

狠狠钻进了他胸甲与肩甲的连接缝隙!“呃!”赵崇山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

低头看向胸前那支兀自震颤的箭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瞬间明悟的滔天愤怒!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弩箭射来的方向——那片乱石堆后方,

几个穿着巡骑营服色、脸上蒙着黑巾的身影,正冷漠地放下手中的强弩!“奸……贼!

”赵崇山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血淋淋的字,身体晃了晃,几乎栽下马来。“舅舅!

”李承稷肝胆俱裂,嘶吼着想要扑过去。“别管我!”赵崇山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

声音如同垂死雄狮的怒吼,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和无尽的悲怆,“走!稷儿!活下去!

记住……今日!”他猛地一槊砸在马臀上!那匹神骏的战马吃痛,

带着李承稷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几乎在同一时刻,另一支弩箭带着恶毒的啸音,

精准地射中了李承稷座下战马的后腿!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轰然向前扑倒!

巨大的惯性将李承稷狠狠甩飞出去!天旋地转!冰冷刺骨的雪沫灌入口鼻!

耳边是蛮族疯狂的喊杀声,是舅舅最后那声悲怆的“记住今日”的余音,

是弩箭破空的尖啸再次逼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身体重重砸向地面的瞬间,

猛地蜷缩翻滚!轰隆一声,他只觉得身下一空,

冰冷的罡风瞬间包裹全身——他竟滚下了断刃崖那深不见底的陡峭边缘!

身体在嶙峋的岩石和枯枝上猛烈撞击,最后,后脑传来一阵无法抗拒的剧痛和沉闷的撞击感,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冰冷刺骨的雪水,

混合着温热的、属于他自己的血液,沿着陡峭的崖壁缓缓流淌下来,在昏暗的天光下,

洇开一片绝望的暗红。朔风城外的血战,如同一场席卷北境的暴风雪,

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寒意,迅速传遍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然而,

传递到帝都金碧辉煌的宫阙之内时,那惨烈的真相已被一只无形而强大的手,

精心地扭曲、粉饰,最终呈现出的,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紫宸殿内,金砖铺地,

蟠龙柱擎天。檀香的气息袅袅升腾,却驱不散空气中那沉重的压抑。龙椅上,

年过五旬的皇帝李弘,面容笼罩着一层沉郁的阴霾,眼角的皱纹深刻如刀刻,

那是被噩耗和愤怒反复蹂躏过的痕迹。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染着边关风尘的紧急军报,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阶下,丞相柳元让,当朝国舅,二皇子李承昊的亲舅舅,

一身深紫色绣仙鹤祥云的官袍,衬得他面色愈发肃穆凝重,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沉痛。

他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

沉重地敲击在空旷的大殿之上:“陛下……前线噩耗,臣……痛彻心扉!镇北将军赵崇山,

忠勇为国,不幸……力战殉国!锐字营数千忠魂……埋骨鹰愁涧!此战……惨烈至极!

”他顿了顿,仿佛不忍再说下去,但随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而决绝的光芒,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质问,“然,究其根源,实乃大殿下李承稷,年少气盛,

贪功冒进,为抢头功,竟不顾赵将军稳扎稳打的军令,擅自改变行军路线,

强行取道险绝之鹰愁涧!致使大军落入蛮族精心布置之陷阱,全军……覆没!

赵将军为救外甥,身陷重围,最终……壮烈捐躯!此等轻率冒进,致三军主帅陨落,

精锐尽丧,实乃……滔天之过!请陛下……明察!”“砰!”一声巨响!

皇帝李弘猛地将手中的军报狠狠摔在御案之上!玉镇纸被震得跳了起来。他胸膛剧烈起伏,

脸色由沉郁转为铁青,最后涨得通红,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痛楚。

“逆子!逆子啊!”皇帝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猛兽,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朕让他去历练!去体察!不是让他去葬送朕的边军精锐!

不是让他去害死他的亲舅舅!赵崇山……朕的肱骨!朕的……手足啊!”说到赵崇山,

皇帝的声音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哽咽和锥心之痛。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殿外朔风城的方向,

手指都在颤抖,“如此大罪,百死莫赎!百死莫赎!”柳元让深深低下头,

掩去嘴角那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声音更加沉痛悲戚:“陛下息怒!龙体为重!

大殿下……虽犯下弥天大错,但终究是陛下的血脉。赵将军……以命相护,

想必也是念及骨肉亲情……”他巧妙地停顿了一下,将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当务之急,是稳定北境军心,抚恤忠烈,

更要……严惩祸首,以儆效尤!否则,军心涣散,国法难容啊,陛下!”皇帝剧烈地喘息着,

眼中怒火翻腾,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死寂。他颓然坐回龙椅,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目光扫过阶下沉默的群臣,最终停留在柳元让身上,声音沙哑而疲惫,

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朕旨意:皇长子李承稷,刚愎自用,贪功冒进,致三军主帅陨落,

精锐尽丧,罪不容赦!念其重伤濒死……暂且……留其一命。其母赵氏,教子无方,

难辞其咎!即日起……废去妃位,打入……冷宫!

”“哗——”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废妃!这是仅次于赐死的重惩!

柳元让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躬身,声音带着一种“为国分忧”的沉重:“陛下圣明!

赏罚分明,方能安军心、定国本!”他微微抬头,目光扫过身后几位心腹重臣。

几位大臣心领神会,立刻齐声附和:“陛下圣明!”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

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低不可闻:“至于北境……擢巡骑营校尉李承昊,临危受命,

于侧翼击溃蛮族援军,斩获颇丰,力挽狂澜于既倒……着即……晋封为镇北将军,

总揽北境军务,戴罪立功,以观后效。”柳元让深深拜下,额头触地:“臣,代二殿下,

谢陛下隆恩!二殿下定当殚精竭虑,不负圣望,重整边军,为陛下雪耻!”他的声音里,

充满了忠诚与感激,再无半分之前的沉痛。尘埃落定。几日后,

一道更为冰冷、更无转圜余地的圣旨,如同凛冬的寒流,席卷了后宫。

曾经盛宠一时、以贤德著称的赵妃,被剥去了华美的宫装和象征身份的钗环。

她面色苍白如纸,却异常平静,没有哭喊,没有辩解,

只是深深地、最后望了一眼皇帝寝宫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在两个面无表情、力气奇大的老嬷嬷的“搀扶”下,

她一步步走向那座象征着皇家无情与绝望的宫殿——永巷尽头,

终年不见阳光的栖梧宫(冷宫)。沉重的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巨响,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光亮,也彻底隔绝了她曾拥有的一切。而此刻,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境边塞,一个临时搭建的、简陋到极点的伤兵营帐里。

浓烈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

地上铺着薄薄的、沾满污秽的草席,上面躺满了缺胳膊断腿、痛苦**的伤兵。

在最角落一张铺着几张破旧毛皮的草席上,躺着一个人。

他浑身缠满了被血污和脓水浸透的肮脏麻布,几乎看不出人形。

露出的脸庞如同破碎后勉强拼凑起来的瓷器,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和青紫色的淤肿,

一只眼睛被厚厚的药布覆盖着。他气息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

一个胡子拉碴、满脸疲惫的军医,刚刚费力地给他换完药。

军医看着草席上这具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躯体,又探了探他微弱得如同游丝般的脉搏,

沉重地摇了摇头,

对旁边一个同样伤痕累累、拄着拐杖守候的亲兵低声叹息:“王五兄弟……唉,节哀吧。

少将军他……外伤太重,失血过多,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这高烧不退,

脉象也……恐怕……就在这一两天了。就算……就算真有神仙显灵,

这脑袋受了这么重的撞击,醒来……怕是也废了,痴傻呆愣,

怕是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被唤作王五的亲兵,

正是当初辎重营里那个总爱调侃“哑巴”的老兵刘三的侄子。他死死咬着嘴唇,

泪水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硬是没让它掉下来。他看着草席上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

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就在这时,草席上那具“废人”的躯体,

被层层麻布包裹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痉挛般地抽动了一下。

那动作细微得如同风吹草叶,连近在咫尺的军医和王五都未曾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那片无边无际的、充斥着血腥和背叛的黑暗深渊里,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

如同最顽强的毒草,正穿透死亡的迷雾,在濒死的躯壳深处,疯狂地生根、发芽。

---北境边塞的朔风,如同永不疲倦的怨灵,年复一年地刮过荒凉的大地,

卷起漫天的黄沙和雪沫。五年光阴,足以让曾经沸腾的鲜血冷却,让累累白骨被风沙掩埋,

让惊天动地的惨烈化为史册上几行冰冷的文字,甚至……是刻意涂抹的污名。

曾经象征着帝国北境最锋利战矛的锐字营,早已不复存在。番号被撤销,营旗被收起,

侥幸从鹰愁涧地狱中生还、却又在后续清算中被扣上“附逆”或“作战不力”帽子的老兵们,

或被流放瘴疠之地,或在残酷的劳役中耗尽生命,或隐姓埋名,如同水滴汇入江河,

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的名字和功勋,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而在距离帝国权力中心千里之遥的东南方,一片名为“云泽”的富庶水乡,

却悄然成为了一股新生力量的温床。这里是赵妃——如今已无人敢再提那个姓氏,

只知她是被废黜的“赵氏”——的家族封地。赵家祖上曾以军功封侯于此,历经几代经营,

虽远离朝堂中枢,根基却盘根错节,在地方上拥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力。云泽郡,清河城。

郡守府邸虽不如京中权贵府邸那般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却也占地广阔,庭院深深,

自有一番百年世家的厚重气象。只是这份厚重之中,如今却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沉寂。

府邸深处,一座名为“澄心斋”的独立小院,便是府中“贵客”的居所。院门常年紧闭,

少有人进出。院中景致清雅,几竿翠竹,一池残荷,更显幽静,甚至……幽寂得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