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完美,叶工。”年轻的助理工程师小陈,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小狗,把最后一份轨道参数递到我面前。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对发射塔的崇拜,那种光,三年前,我也有过。我接过数据板,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
《净身出户后前夫跪求我算救命轨道》这本小说可以说是我在言情文里剧情最好的了!江彻轨道叶蓁是该书的主角,小说内容节选: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暂时注销?暂时封存?我太懂这些官僚术语了。这根本不是“暂时”,……
“数据完美,叶工。”年轻的助理工程师小陈,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小狗,
把最后一份轨道参数递到我面前。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对发射塔的崇拜,那种光,三年前,
我也有过。我接过数据板,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
推进器分离角度、霍尔效应推力、远地点最终速度……每一串数字都像我亲手编织的音符,
它们将在四个小时后,于真空的宇宙中,奏响一曲名为“开拓者七号”的华章。
“把这份终稿,同步给总指挥。”我的声音平静得像真空舱里的空气,听不出一丝波澜。
“是!”小陈兴奋地跑开。1总指挥,江彻。这个名字曾是我心脏最柔软的烙印,如今,
却只是一个冰冷的职位名称。他也是我的丈夫。我抬头,透过巨大的单向玻璃,
能看到发射指挥大厅的全貌。江彻就站在最中央,被一群领导和专家簇拥着,像一颗恒星,
吸引着所有行星围绕他转动。他穿着笔挺的白色航天服,侧影英挺得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朝我所在的轨道计算室投来一瞥。他总是这样。在他的宇宙里,
轨道计算是基石,但基石是理所应当的,是沉默的,是不需要被看见的。三十分钟前,
在最后一次全体会议上,当投资方的一位门外汉对我的一个备用轨道参数提出质疑时,
江彻当着所有人的面,轻描淡写地敲了敲桌子。“王总放心,”他甚至没看我,
嘴角挂着一丝我熟悉的、带着傲慢的浅笑,“叶工的备用方案,只是以防万一。
毕竟我们不能真的用‘幼儿园级别’的轨道,去送一颗价值二十亿的卫星上天,对吗?
”满堂哄笑。我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痛感让我维持着脸上毫无波澜的表情。
“幼儿园轨道”。这是他昨晚在家里,看到我为了一个极端条件下的逃逸轨道熬夜时,
扔给我的评价。一句夫妻间的玩笑,被他轻飘飘地,当众掷了出来,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精准地扎进我的尊严里。“叶工,总指挥让你过去一趟。”小陈去而复返,神色有些微妙。
我走进指挥大厅,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高级香水混合的味道,压抑又浮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江彻终于回头看我,
他的眼神穿过人群,像X光一样要把我剖开。“最终确认,签字。
”他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语气是命令式的。这是航天界的铁律,最终轨道方案,
计算者和总指挥,双重签字,生死与共。我拿起笔,笔尖冰冷。我的目光扫过他的脸,
那张曾让我心动不已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我忽然想问他,江彻,
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你的妻子,你的战友,
还是一个你随时可以拿来彰显你权威的、方便的工具?但我什么也没说。
我签下自己的名字:叶蓁。字迹沉稳,一如我计算出的那条奔向星辰的、完美的轨道。
倒计时开始。“十、九、八……”巨大的轰鸣声透过层层隔音玻璃传来,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我看着屏幕上那团橘红色的火焰托举着我们的心血冲向天际,心脏也随之被提到了喉咙口。
一切顺利。一级火箭分离。二级火箭点火。进入预定轨道。大厅里响起一片克制的欢呼,
领导们开始和江彻握手,香槟已经准备好了。江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转过头,目光第一次在人群中准确地找到了我,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宽宏。仿佛在说,看,
我又是对的。然而,就在此刻,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整个大厅!“警报!卫星姿态异常!
”“轨道偏离!偏离值百分之十二!”“遥测信号丢失!开拓者七号……信号丢失!
”屏幕上,代表着卫星的那个绿色光点,拖出一条诡异的、急坠的红色弧线,
像一道流星的眼泪,瞬间消失在黑暗中。失败了。我脑中一片空白。不可能。我的数据,
每一个小数点,都在脑子里过了一万遍,绝不可能!整个大厅死一样的寂静。
那香槟的金色泡沫,此刻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讽刺。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从屏幕,
聚焦到了我身上。那些目光里,不再有怜悯,只有惊恐、愤怒和责问。我像被剥光了衣服,
钉在耻辱柱上。我看向江彻。他正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燃烧着地狱的火焰。那火焰里,
我看到了失望,看到了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我拖下神坛的、极致的怨恨。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叶蓁,”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
砸碎了最后一丝寂静,“你算的好轨道。”2事故报告会开得像一场审判。
我坐在长桌的末尾,像一个等待发落的罪人。每一个字,每一句分析,都像一把手术刀,
将“开拓者七号”的残骸反复切割。“……初步判定,事故原因为二级火箭点火后,
轨道修正指令出现重大错误,导致卫星无法获得足够速度进入预定轨道,
最终失控坠入大气层烧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痛心疾首地念着报告。他的目光,
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轨道修正指令……”,这六个字,像六颗子弹,
将我钉死在座位上。那是我的工作,我的领域,我的责任。我试图辩解,
试图说出数据在发射前经过了三重核验,但我的声音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却发不出来。
因为总指挥那一栏,签着江彻的名字。而轨道计算总工程师那一栏,签着我的名字。
我们是捆绑在一起的。但在所有人看来,他,江彻,是掌舵者,是航天中心的灵魂,
是永不犯错的神。而我,只是他背后那个看不见的、如今犯了致命错误的女人。
江彻全程一言不发。他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他没有看我,一次都没有。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把玩着手里的一支笔,直到将那支金属笔的笔帽,
生生捏得变了形。我知道,他在用沉默,和我划清界限。会议结束,
投资方和领导们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二十亿,不是一笔小数目。更重要的是,这次失败,
让国家在国际航天竞争中,丢了巨大的脸面。“晚上在基地餐厅有个内部宴会,
”江彻的秘书走过来,用一种公事公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对我说,
“江总指挥特意交代,请您务必出席。”我心头一冷。这种时候的宴会,叫什么名字,
不言而喻。庆功宴?不。是鸿门宴。是批斗会。是让我,去当众谢罪。夜晚的基地餐厅,
被布置得格外讽刺。鲜花、彩带、还有香槟塔,都是为了庆祝一场本该发生的胜利。可如今,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假笑,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和压抑。我像个游魂一样走进去,
瞬间,所有的声音都静了。无数道目光,利箭一般射向我。江彻正被几个领导围着,
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低声说着什么。看到我,他停了下来,然后,他端起酒杯,
朝我遥遥一举。那个动作,优雅,却也残忍。他没让我过去,就那么隔着人群,
用口型对我说了一个字。“过来。”我双腿像灌了铅。我一步步走过去,
走过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眼神。我走到了他的面前。“江总指挥。
”我低声说,用尽全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叶蓁,”他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不大,
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今天大家心情都不好,二十亿打了水漂,国家的脸也丢了。
但错了,就要认。你说对吗?”我的血,一瞬间凉透了。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要把我,
当成平息所有人怒火的祭品。“我知道。”我的声音在发抖。“知道就好。
”他放下手里的红酒杯,从旁边的侍者托盘上,端起一杯满满的白酒。晶莹的液体在灯光下,
像一团冰冷的火焰。他把酒杯塞进我手里,力气大得让我的指骨生疼。“喝了它。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替你那失败的火箭,也替我们整个航天中心,向大家,
谢罪!”“嗡”的一声,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八年,
与他并肩奋斗了五年的男人。他的脸在灯光下英俊得无可挑剔,可他的眼睛里,
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情分。只有冰冷的、为了自保而不惜一切的决绝。
周围的人都在看戏。林薇,那个总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女工程师,
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我说。
我举起酒杯,没有看任何人,只看着江彻。“我喝。”我仰起头,将那杯辛辣、滚烫的白酒,
一饮而尽。液体像刀子,从我的喉咙,一路割到我的胃里。烧得我眼前发黑,
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我把空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江总指挥,”我迎着他错愕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这杯酒,我还给你。”说完,
我转过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名为“荣耀”的地狱。
3那一晚的白酒,像一剂强效的腐蚀剂,不仅烧坏了我的胃,也彻底烧毁了我对江彻,
对这个地方的最后一丝幻想。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我把自己关在家里,
任由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痛提醒着我昨晚的屈辱。公寓里到处都是江彻的痕迹。
书架上是他密密麻麻的专业著作,客厅墙上挂着他获得国家最高科技奖时与领导人的合影,
就连空气中,都残留着他惯用的雪松味古龙水的味道。这个家,更像是他的一个功勋展览馆。
而我,只是其中一件不起眼的、如今还沾上了污点的展品。我走到我的书桌前。桌上,
放着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照片里,七八岁的我,扎着羊角辫,站在天文馆的星空穹顶下,
一只手激动地指着头顶的猎户座,笑得一脸灿烂。那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这张照片,
我一直带在身边。江彻曾取笑我,说一个搞精密科学的人,居然还这么多愁善感。
我拿起照片,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然后,我拉开抽屉,把它和我的所有证件、学历证书,
一起放进了一个文件袋里。我给基地后勤处打了个电话,声音嘶哑地申请了长假。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叶工,
您的申请我们收到了。但是……江总指挥那边,有新的指令。”“什么指令?”我心头一沉。
“您的……基地最高通行权限,从今天早上八点起,已经被暂时注销了。”“……”“另外,
您的办公室和实验室,需要暂时封存,配合后续的深度事故调查。”我握着电话,
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暂时注销?暂时封存?我太懂这些官僚术语了。这根本不是“暂时”,
这是驱逐。是在用一种最体面、也最残忍的方式,把我从这个我奉献了整个青春的地方,
连根拔起。而下这个命令的人,是江彻。他甚至,不屑于亲自来通知我。
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从今往后,我,叶蓁,与这个代表着国家荣耀的航天中心,
再无任何关系。我挂了电话,没有愤怒,也没有哭泣。我的心,平静得像一片死海。晚上,
江彻回来了。他脱下外套,动作里带着一丝疲惫。看到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愣了一下。
这几天,我们一直处于冷战状态。“你……今天没去单位?”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的权限被注销了,进不去。”我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江彻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避开我的目光,走到吧台前倒了一杯水。“这是调查流程的需要,”他解释道,
声音有些干涩,“等事情过去了,会恢复的。”“等事情过去?”我轻笑一声,“江彻,
你还要在我面前演戏吗?”他喝水的动作一顿,转过身,眉宇间染上了一层不耐烦:“叶蓁,
你到底想怎么样?现在是中心的非常时期,所有人都盯着我,我压力也很大!
你就不能懂点事,体谅一下我吗?”“体谅你?”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仰头看着他,“体谅你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体谅你当众逼我喝那杯‘谢罪’的酒?
体ähän你一道指令,就毁了我十年的事业?”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江彻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但立刻被一种更强的、被冒犯的愤怒所取代。
“我那是为了保护你!”他拔高了声音,“我不那么做,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整个项目组,整个中心,都需要一个交代!你懂不懂?!”“我懂。”我看着他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爱,只有权力、声誉和无法撼动的傲慢,“我懂了。在你江彻的世界里,
万物皆可牺牲,包括我。”“你……简直不可理喻!”他像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是,我不可理喻。”我点点头,然后把一份文件,放在了他面前的吧台上。是离婚协议书。
“我已经签字了。”我说,“财产我一分不要。这个展览馆,连同里面的所有功勋,
都留给你。”江彻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慌乱。“我知道。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江彻,我曾经以为,
我们是同一个轨道上的行星,围绕着共同的梦想旋转。现在我明白了,你才是那颗恒星。
而我,不过是你轨道里一颗随时可以被引力撕碎、被抛弃的卫星。”“今天,这颗卫星,
决定脱离你的轨道。”说完,我拿起我唯一收拾好的那个文件袋,没有再看他一眼,
转身走向门口。“叶蓁!”他在我身后吼道,“你走出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
”我握住门把手,停顿了一下。“这个地方,”我说,“我嫌脏。”门在我身后关上,
也关上了我的前半生。4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足以让一座城市建起新的地标,
足以让一颗卫星绕地球飞行一万五千圈,也足以让一个跌入谷底的人,重新找到自己的轨道。
“叶总,‘启明星一号’的最终检查报告出来了,所有系统完美,可以进入发射倒计时。
”我从一堆图纸中抬起头,接过助理递来的报告。“叶总”,这是我现在的新称呼。
离开江彻后,我用我所有的积蓄,
加入了一家名不见经经传的民营航天初创公司——“星途科技”。
这里没有窗明几净的指挥大厅,没有国家拨款的无限预算,更没有众星捧月的总指挥。
我们的一切,都始于一间位于城市郊区的、由旧仓库改造而成的工厂里。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机油和金属切割的味道,廉价的速溶咖啡是我们熬夜的燃料。我的合伙人,
老罗,是个技术狂人,一辈子梦想就是能发射一枚完全属于自己的火箭。他掏空了家底,
四处碰壁,直到遇见了我。我带来了技术,而他,
给了我一个可以从零开始的、不被任何人定义的平台。我们像两只在垃圾堆里觅食的野狗,
带着一群同样被主流抛弃、却心怀星辰的年轻人,硬生生从一片空白中,
造出了我们自己的火箭——“启明星一号”。它没有“开拓者”系列那么庞大,那么光鲜。
它像个营养不良的孩子,每一颗螺丝,每一段代码,
都是我们一个通宵一个通宵“喂”出来的。但我爱它。因为它的每一个细节,
都刻着两个字:尊严。“通知所有部门,”我签下自己的名字,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यो的激动,“准备发射。”“是!
”与国家发射中心那种动辄上千人的盛大场面不同,“星途”的发射指挥室,
只有不到二十个人。我们挤在一个集装箱改造的房间里,盯着十几块大小不一的屏幕。
没有领导,没有投资方,没有媒体。只有我们自己。“倒计时开始!
”“十、九、八……”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大地颤动。我扶着控制台,手心全是汗。
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主屏幕上,那条由我亲手计算、验证了无数次的,奔向黎明的轨道。
“点火!”“升空!”橘红色的火焰,像一朵撕裂黑夜的、倔强的花,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
笔直地刺向苍穹。一级分离。二级点火。入轨。卫星展开。
当代表着“启明星一号”的绿色光点,在预定轨道上稳定下来,
并成功传回第一条遥测信号时,小小的指挥室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老罗,
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周围的年轻人,又哭又笑,
把咖啡和啤酒洒得到处都是。我也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不是“幼儿园轨道”。这是我的,回击。“启明星一号”的成功,
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沉寂的中国民营航天领域,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三天之内,
我的手机被打爆了。订单、合作意向、媒体采访,纷至沓来。最夸张的,
是一封来自NASA的邮件,他们对我们使用的低成本离子推进技术表示了浓厚兴趣,
希望能展开技术交流。我把那封邮件打印出来,贴在了我们指挥室最显眼的位置。
就在“星途”声名鹊起,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从国家航天中心传来。
“……我国‘神舟十六号’载人飞船项目遭遇重大挫折,其先行发射的‘天枢’号实验卫星,
在返回过程中因轨道计算出现重大失误,未能成功变轨,失控坠入大气层……”电视新闻里,
女主播用沉痛的语气播报着。画面上,是卫星残骸划破长空,如同末日降临般的骇人景象。
我的心,猛地一沉。“神舟十六号”……那是江彻这三年来,倾注了全部心血的项目。
“……据悉,本次事故的总指挥,依然是航天中心的首席科学家,江彻总工程师。目前,
江总工已被停职,正在接受调查……”我看着电视屏幕上,
江彻那张三年来毫无变化的、英俊而冷漠的脸。天道好轮回。我本该觉得快意,
本该觉得大仇得报。可我心里,却空落落的。我关掉电视,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请问是叶蓁女士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焦急。“我是。
”“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江彻先生……出事了。
”5“……卫星残骸坠落引发了多处火灾,其中一处,
就是您和江先生之前居住过的那个老旧公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
他刚从火场里冲出来,整个人都……都快烧成炭了。手里,却还死死地攥着这个。
”在医院那条长长的、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
消防员队长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被熏得漆黑的、边缘已经碳化卷曲的相框。我颤抖着手,接过它。
透过那层被烟火燎过的玻璃,我依稀能看见里面那张熟悉的、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的笑脸。
是我的那张照片。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他为什么会回去?
为什么要去救这张照片?“他怎么样了?”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全身百分之六十烧伤,重度吸入性损伤,还在抢救。”医生摇了摇头,满脸凝重,“家属,
做好心理准备。”家属。多么讽刺的词。我们的离婚协议,因为他一直没有签字,在法律上,
我依然是他的妻子。我隔着ICU厚厚的玻璃墙,
看着里面那个被白色纱布包裹得像个木乃伊的人。各种各样的管子,从他身体里接出来,
连接着发出“滴滴”声的冰冷仪器。那张我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如今藏在纱布之下,
只有一小部分**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焦黑的颜色。这就是那个曾经高高在上,
指点江山,把我踩在脚下的江彻?这就是那个为了自己的声誉,
能亲手把一杯白酒递到我面前,逼我“谢罪”的江彻?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有快意吗?有。
那是一种冰冷的、罪有应得的复仇**。有痛吗?也有。像一根被埋在血肉深处的刺,
在他倒下的这一刻,又被狠狠地往里捅了一下。我守在ICU外,像一尊雕塑。
老罗和公司的同事打来电话,都被我用“没事”两个字挡了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我只是走不了。我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
一遍遍地回放着过去的片段。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在大学的天文社,他指着星空,
告诉我他的梦想是把中国人的探测器,送到太阳系的每一个角落。我想起我们结婚的时候,
没有婚礼,没有蜜月。我们只是在发射塔下,一起看了一次火箭升空。他说,
这就是我们最好的仪式。我想起他获得最高奖时,在媒体面前意气风发。回到家,
却会像个孩子一样,把奖章挂在我脖子上,说:“军功章,有你的一半。
”也想起他轻蔑地说着“幼儿园轨道”。想起他冰冷地说着“喝了它,谢罪”。爱与恨,
温情与决绝,在我脑中疯狂地撕扯。我快要被撕裂了。第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到了医院。是国家安全部门和航天中心的联合调查组。领头的人,
是那位曾在“开拓者七号”事故报告会上,念出调查报告的白发专家,周老。“叶蓁同志,
”周老的表情很复杂,有愧疚,有惋惜,“我们是为三年前的事来的。”我愣住了。
“‘天枢’号的事故,让我们发现了一些疑点。
我们重新调取了‘开拓者七号’的所有后台数据,包括那些被隐藏和覆盖的加密日志。
”周老顿了顿,递给我一份文件。“我们发现,在‘开拓者七号’发射前的最后五分钟,
有人通过一个被伪装的端口,远程修改了一个关键的燃料参数。这个修改,
绕过了你的最终核验,直接写入了发射程序。”我的心,猛地一跳。“是谁?”“是林薇。
”周老说出了那个我既意外、又不意外的名字,“她已经全部交代了。因为嫉妒你,
也因为……暗恋江彻。她想看到你失败,想看到你被江彻抛弃。”原来是这样。原来,
不是我的错。我以为真相大白,我会如释重负,我会欣喜若狂。可我没有。我只觉得,
一种比三年前被冤枉时,更深、更冷的悲哀,将我整个人都淹没了。
那不是一次技术上的失败,而是一场源于人性最阴暗角落的、卑劣的构陷。而江彻,
我的丈夫,我的总指挥,他甚至没有给我一丝一毫的信任,没有想过为我辩解一句。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了这个构陷,并亲手,把“罪人”的牌子,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比单纯的误会,更伤人。这比技术上的失误,更让我心寒。我握紧了手里的调查报告,
纸张的边缘,割得我手心生疼。我慢慢地转过身,重新看向ICU里的江彻。
那个为了我一张童年照片,可以连命都不要的男人。那个因为我一次“莫须有”的失败,
就可以将我彻底摧毁的男人。江彻,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6江彻醒了。
在ICU里躺了七天七夜后,他终于从死神的指缝里,挣脱了出来。我去的时候,
医生正在给他换药。我站在门口,看着护士一层层地解开他脸上的纱布。我的呼吸,
在那一刻,停滞了。那是一张怎样的脸。曾经英俊的轮廓,
如今被纵横交错的、暗红色的疤痕所取代。皮肤像被烈火揉搓过的焦土,紧紧地绷在骨骼上。
曾经那双像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如今深陷在可怖的疤痕里,显得格外脆弱和……无助。
他看见了我。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却只能发出一阵嘶哑的、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叶……蓁……”我慢慢地走进去,
走到他的病床前。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平稳的“滴滴”声。我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为什么?”我问,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为什么要去救那张照片?”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嗬嗬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那张被毁掉的嘴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
“那是……你的……开始……”“我的开始?”我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讽刺,
“我的开始,是被你一句‘幼儿园轨道’钉在耻辱柱上?
还是被你逼着喝下那杯‘谢罪’的酒,来成全你的声誉?”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双曾经锐利逼人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和痛苦的神色。
“不……不是的……”他急切地想辩解,却因为激动,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咳得撕心裂肺,整个人都在床上抽搐。护士连忙上来给他顺气,给他戴上氧气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