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泼天泼地地砸在兰若寺陈旧的瓦檐上,汇成浑浊的水帘,将天地都囚禁在一片混沌的喧嚣里。大殿深处,仅有一盏长明灯在风中挣扎,昏黄的光晕在斑驳的佛像金身上跳跃,映出小和尚玄明清瘦而专注的侧脸。他跪在蒲团上,薄薄的僧衣被殿门缝隙里钻进来的冷风浸透,显出几分单薄。他低垂着眼帘,口中诵着经文,
连载中小说《三生孽:佛不渡我袖中莲》主角阿芜玄明在章节中的设定非常感人,作者依依妹妹在章节设计中花了不少心思,就为读者带来不一样的阅读体验,《三生孽:佛不渡我袖中莲》讲的是:却把家里最好的那间向阳、不漏雨的小屋收拾出来给了阿芜。每日上山砍柴,总会顺手带回些山果、野花,有时是一只肥美的山鸡或野兔……
雨,泼天泼地地砸在兰若寺陈旧的瓦檐上,汇成浑浊的水帘,
将天地都囚禁在一片混沌的喧嚣里。大殿深处,仅有一盏长明灯在风中挣扎,
昏黄的光晕在斑驳的佛像金身上跳跃,映出小和尚玄明清瘦而专注的侧脸。他跪在蒲团上,
薄薄的僧衣被殿门缝隙里钻进来的冷风浸透,显出几分单薄。他低垂着眼帘,口中诵着经文,
声音平稳得近乎刻板。然而,那捻动佛珠的手指却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宽大的僧袖里,
贴着他温热手腕的所在,藏着一抹截然不同的生机——一点柔和的、近乎羞涩的碧色光晕,
正从袖口处微微透出来,像一粒坠入凡尘的星子。那是阿芜。玄明的手指动了动,
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探入袖中,指尖触碰到一点温润微凉的柔软。那是她初生的莲瓣,
还带着池塘水汽的清冽。她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触碰,那点碧光轻轻一颤,
随即微弱地亮了一瞬,仿佛无声的回应。玄明的心口猛地一跳,
诵经的声音几不可闻地窒了一息。他飞快地抬眼扫过殿上宝相庄严的佛像,又迅速垂下,
指尖却贪恋地在那片柔嫩上多停留了一瞬。这份藏匿于袖中的、带着禁忌温存的宁静,
被殿外骤然炸裂的惨白闪电狠狠撕碎!“轰隆——喀嚓!!!
”巨响震得整个大殿都在簌簌发抖,一道紫得发黑的狰狞电光,如同九霄神魔投下的巨矛,
精准无比地刺穿殿顶的瓦片和椽木,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直直劈向玄明头顶!那目标,
赫然是他袖中那点微弱的碧光!是她的化形天劫!竟来得如此狂暴,如此决绝!
玄明甚至来不及思考。在雷光撕裂空气、灼热气息已燎到他额发的瞬间,
他猛地将藏有阿芜的那只手臂死死护在怀中,用自己整个清瘦的脊背迎向那灭顶的雷霆!
同时,另一只手竭尽全力向上一推,周身稀薄得可怜的金色佛光瞬间爆发,
凝聚成一个脆弱的屏障,试图为怀中的小生命争取一线生机。“玄明——!”袖中,
阿芜惊恐欲绝的意念尖叫,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鸣里。那层微薄的佛光屏障,
在狂暴的紫电面前,脆弱得如同朝露。仅仅一触,便“啵”地一声,
碎裂成漫天飞舞的金色星点,瞬间湮灭。毁灭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在玄明单薄的身体上。
他的僧袍在强光中瞬间化为飞灰,皮肤焦黑皲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又仿佛只在电光石火间。阿芜蜷缩在他用生命守护的方寸之地,
清晰地“看”到那双总是澄澈温和的眼睛,在雷光灼烧下猛地睁大,
瞳孔深处映着越来越近的毁灭紫芒,然后,所有的光骤然熄灭,
只剩下空洞和湮灭前的最后一丝……无怨无悔?“不——!”阿芜的灵魂在撕裂尖叫。
玄明护着她的手臂,在雷光中寸寸化为飞灰。
就在他身体彻底崩解、魂灵即将被彻底撕碎的刹那,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决绝意念的残魂碎片,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
猛地撞入阿芜初生的灵体核心。紧接着,便是彻底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焦糊的气味弥漫在残破的大殿里,混合着雨水带来的土腥。阿芜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她懵懂初生的意识被巨大的悲恸和那强行烙印进来的残魂意念冲击得几乎溃散。唯一清晰的,
是玄明最后那个眼神,还有他彻底消散前,
留在她灵体深处那缕微弱却滚烫的意念烙印——等我。*光阴荏苒,人间已换了模样。
兰若寺的残垣断壁早已被荒草藤蔓吞噬,只剩几块焦黑的础石沉默地诉说。
阿芜在深山的溪涧边找到了他。溪水潺潺,映着天光云影。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樵夫正弯腰,将砍好的柴火捆扎结实。他动作麻利,手臂结实,
古铜色的皮肤上沁着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那张脸,褪去了第一世的青涩清俊,
线条变得硬朗,眉宇间是山野赋予的疏朗开阔,眼神明亮,带着对生活的满足。是玄明。
却又不再是那个跪在佛前、诵经时指尖会为袖中一点微光而停顿的小和尚了。
阿芜站在溪边一株老柳树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溪水倒映出她如今的模样,
不再是袖中那点孱弱的碧光,而是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眉目清丽,
只是眼底沉淀着挥之不去的、历经劫波后的疲惫与执拗。她手中,
紧紧攥着一片早已褪色、边缘焦黑卷曲的深褐色布片,那是玄明第一世僧袍的最后残骸。
她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将溪水染成金红。樵夫终于捆好柴,轻松地扛上宽阔的肩膀,
哼着不成调的乡野小曲,踏上归家的小径。阿芜深吸一口气,山间清冽的空气带着草木香,
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楚和决然。她走出树影,脚步有些虚浮,仿佛长途跋涉耗尽了力气,
故意踉跄了一下,跌倒在溪畔湿润的青石旁。“哎呀!”一声轻呼,
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和柔弱。樵夫的脚步顿住了。他循声回头,
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跌坐在溪边,裙裾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一小片,脸上带着痛楚和无助。
“姑娘?你没事吧?”他放下柴捆,快步走了回来,声音洪亮,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关切。
他蹲下身,目光坦荡地落在阿芜扭到的脚踝上,没有丝毫狎昵。“多谢大哥,”阿芜抬起眼,
眸子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怯生生地望着他,“我……我扭了脚,
走不动路了……”她的目光撞进他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里。那里没有前世的澄澈空明,
没有悲悯,也没有了让她心碎的决绝。只有一片纯粹的、属于凡尘的善意和担忧。这一眼,
阿芜心头剧震,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柔弱。他看她的眼神,
如此陌生,如此……干净。干净得让她这个带着三生执念寻来的精怪,
感到一种近乎亵渎的羞愧。“这荒山野岭的,可危险!”樵夫眉头皱起,没有丝毫犹豫,
“姑娘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他伸出手,想扶她,又觉不妥,手停在半空,
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我……我是逃难来的,没有家了。”阿芜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
泪水适时地滚落下来,滴在粗糙的石面上,“只求大哥……收留一晚,明日我便走。
”樵夫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和脸上的泪痕,又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沉默了片刻。最终,
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山里夜里凉,还有野兽。你要是不嫌弃我那破屋子漏风,
就……就先跟我回去吧。”他小心翼翼地搀扶起阿芜,动作笨拙却轻柔,
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阿芜靠着他结实的手臂,
感受着那久违的、属于凡人的、温热的体温,心却像沉在冰冷的深潭里。这一世,我叫阿芜。
而你呢?我的玄明……你如今,又叫什么?*山里的日子简单,像溪水一样平静地流淌。
樵夫叫石头,人如其名,沉默,踏实,像山里的石头一样可靠。他话不多,
却把家里最好的那间向阳、不漏雨的小屋收拾出来给了阿芜。每日上山砍柴,
总会顺手带回些山果、野花,有时是一只肥美的山鸡或野兔,腼腆地放在她窗台上。
阿芜则用心打理着这个简陋却温暖的小家。她学着生火煮饭,浆洗衣裳,
将粗粝的米面做出可口的滋味。她会在石头疲惫归来时,为他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野菜汤。
夜晚,油灯如豆,她会轻声给他讲些听来的山外故事,
或是哼唱不知名的、带着水乡气息的小调。石头总是安静地听着,火光在他专注的脸上跳跃,
偶尔会露出一个纯粹而满足的笑容,像山涧里被阳光晒暖的石头。三年,弹指而过。
春华秋实,小屋的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院子里多了几只啄食的鸡雏。邻里都说,
石头有福气,娶了个天仙般又能干的娘子。石头每每听到,只是憨厚地挠头笑笑,
看向阿芜的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感激。阿芜贪恋着这份凡尘的暖意。
她看着石头粗糙的手掌因为劳作而布满老茧,看着他被山风吹得黝黑的脸膛,
看着他眼中只有“家”的安稳满足。她努力扮演着一个温顺的妻子,用柴米油盐的烟火气,
小心翼翼地覆盖着心底那沉甸甸的三生石和三世执念。她几乎要骗过自己了——就这样吧,
忘了前世,忘了他曾是佛前清冷的月光,只做这山野间一对平凡的夫妻,
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直到白头。直到那个夏夜。暴雨倾盆,雷电交加,
像极了兰若寺毁灭的那个夜晚。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小屋单薄的窗棂,
发出令人心悸的**。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将屋内映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便是撼动山岳的炸雷!“轰——!!!”巨大的声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阿芜的心上。
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身边的石头,却抓了个空。
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翻身坐起,借着窗外一次次闪电的惨白光芒,
看到石头蜷缩在屋角的地上,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痛苦。“石头?
石头你怎么了?”阿芜扑过去,焦急地扶住他冰冷的肩膀。
“雷……雷……”石头猛地抬起头,闪电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阿芜的心骤然沉到了谷底!
那张她熟悉了三年的、淳朴憨厚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某种深埋记忆的苏醒而扭曲着。
汗水混着雨水(抑或是泪水?)爬满他的额头和脸颊。而最让阿芜魂飞魄散的,
是他那双眼睛!不再是山野樵夫石头的明亮坦荡。那双眼瞳深处,
正挣扎着浮起另一种光芒——一种洞悉了宿命、饱含无边悲悯与绝望的空寂!
那是属于玄明的眼神!是兰若寺佛像前,小和尚诵经时偶尔流露的悲悯;是雷劫降临时,
他护住她、望向毁灭电光时那无怨无悔的空寂!“不……”阿芜浑身冰冷,牙齿咯咯作响,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不要……不要想起来……”“走开!
”石头(或者说玄明)猛地推开她,力道之大让阿芜踉跄着撞在土墙上。他抱着头,
发出困兽濒死般的嘶吼,“妖孽!我是谁……我是谁?!玄明……贫僧玄明!破戒!破戒!!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裂,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
他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粗布衣服,仿佛要撕掉这身凡人的皮囊。
闪电的光芒一次次照亮他疯狂挣扎的身影,
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冰冷的绝望——那是一种彻底洞悉了自己命运、再无任何侥幸的绝望。
阿芜瘫软在地,泪如雨下,徒劳地伸出手,却不敢再靠近。
她看着他在雷声和记忆的洪流中痛苦沉沦,看着他属于樵夫“石头”的温暖外壳片片剥落,
露出里面那个早已伤痕累累、被佛律与情孽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灵魂——玄明。最终,
一声几乎耗尽所有力气的悲鸣后,他猛地停止了挣扎。
屋内只剩下他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窗外狂暴的雨声。他缓缓地抬起头,
脸上的痛苦扭曲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