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嫁谢昭衍那天,全京城都在赌她几时会被首辅府的深宅吞没。她乐得关起门嗑瓜子看话本,顺手“失手”打翻茶盏,浇灭了弹劾谢昭衍的密信。宫宴遇刺,她“惊慌”推倒烛台引发混乱,却歪打正着救了皇帝。
《误嫁权臣后我躺赢了》情节紧扣人心,是沉璧C写一部不可多得的言情小说,语言简洁但却生动形象。讲述的是:”一声凄厉尖锐、变了调的呼喊,如同惊雷炸响在歌舞升平的大殿之上!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殿外阴影处、甚至是从舞姬群中……
沈知微嫁谢昭衍那天,全京城都在赌她几时会被首辅府的深宅吞没。
她乐得关起门嗑瓜子看话本,顺手“失手”打翻茶盏,浇灭了弹劾谢昭衍的密信。
宫宴遇刺,她“惊慌”推倒烛台引发混乱,却歪打正着救了皇帝。
谢昭衍捏着她“意外”落在书房的策论残页,上面字迹清峻,见解犀利。
他深夜叩开她房门:“夫人装傻的本事,连为夫都险些骗过。
”沈知微眨着无辜眼:“夫君说什么?妾身只会看《霸道尚书爱上我》呀。
”直到金銮殿上,政敌当众讥笑她草包。她慢条斯理引经据典,驳得对方羞愤撞柱。
谢昭衍揽住她的腰,向全天下宣告:“吾妻大智若愚,乃本官此生至宝。”后来她发现,
谢昭衍早知她胎穿带记忆的秘密。“为夫就爱看你装傻充愣,又为我大杀四方的模样。
”暮春的京城,空气里浮动着柳絮和一种隐秘的兴奋。街头巷尾的议论,
嗡嗡地聚拢在即将到来的首辅谢昭衍大婚上,又刻意压低了声线,
仿佛怕惊扰了那位权势滔天的主人,却掩不住那点看热闹的辛辣。“听说了吗?
沈家那个‘草包美人’,真真儿要嫁进首辅府了!”“啧啧,圣上赐婚,谁敢不从?
可怜谢首辅,那般人物,娶个空有皮囊的绣花枕头……”“谁说不是呢!琴棋书画样样稀松,
整日里就爱捧着些个不入流的话本子傻乐。谢府那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就她那点心眼子,
骨头渣子怕都不够那些姨娘通房们啃的!”“我赌三个月,最多三个月,保准儿哭着回娘家!
”“嘁,我看悬,谢首辅那性子,冷得能冻死人,说不定洞房花烛夜就给撂一边儿,
直接当个摆设供起来咯!”这些议论,像春日恼人的飞虫,
断断续续也钻进了沈府内院临湖的小楼。窗扉半开,湖风带着水汽拂动轻纱。
沈知微斜倚在铺了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乌发如云,只松松挽了个髻,
簪着一支素净的白玉簪。她半眯着眼,指尖捻着一颗去了皮的、水灵灵的葡萄,
正慢悠悠地往嘴里送。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稳稳当当地托着一本蓝皮册子,
封面上几个浓墨重彩的大字——《霸道尚书爱上我》。贴身丫鬟青黛正给她打着扇,
小脸上满是愁云惨雾,听着外头隐约飘进来的闲言碎语,气得直跺脚:“**!您听听!
她们、她们都说的什么混账话!您就一点不气?”沈知微终于把那颗葡萄咽了下去,
满足地叹口气,这才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那双眸子生得极好,眼尾微微上挑,
本该是顾盼生辉的明艳,此刻却因主人那副万事不入心的惫懒神态,冲淡了锐利,
显出几分娇憨的朦胧来。她伸出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着点甜意的唇角,
目光又黏回书页上。“气什么?”她的声音也带着点刚吃过甜食的绵软,“她们说的,
哪句不是实话?我是琴弹得能让鸟儿落地,还是棋下得能赢过街头摆残局的老头?
至于书嘛……喏,”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手中的话本,“这不看得挺香?画就更别提了,
我画个王八都能画成团墨疙瘩。‘草包美人’这称号,多贴切。
”青黛被她这一套歪理噎得直翻白眼:“**!那也不能……”“也不能什么?
”沈知微终于舍得放下话本,坐直了些,顺手又抄起榻边小几上的一把南瓜子,
咔吧一声嗑开,动作行云流水,“圣旨都下了,难道我还能抗旨不嫁?谢昭衍是谁?
跺跺脚京城都得抖三抖的人物。嫁过去,有吃有喝有月例银子拿,上头没公婆压着,
下头……嗯,暂时还没孩子闹腾。他要是嫌我碍眼,把我往哪个犄角旮旯的院子里一丢,
让我自生自灭,那才叫正中下怀呢!”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眼睛都亮了几分:“关起门来,瓜子管够,话本子管够,神仙日子啊!
干嘛要跟那些后宅的莺莺燕燕斗?累得慌。”说着,又咔吧咔吧嗑了几颗瓜子,
瓜子壳精准地落入一旁的小碟里。青黛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一心只想着混吃等死的模样,
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明明……明明不是这样的!可这话,
她打死也不敢说。她憋了半天,只能恨恨地一跺脚:“您就作吧!等进了谢府的门,
看您还能不能这么悠闲!”沈知微只当没听见,
美滋滋地重新捧起了她的《霸道尚书爱上我》,心道:悠闲?那必须的。
谁也别想打扰她躺平享受这富贵闲人的生活。红绸漫天,锣鼓喧天。
京城里许久没有这般声势浩大的婚事了。首辅谢昭衍迎娶沈家嫡女沈知微,排场之大,
仪仗之盛,足以让最见多识广的老京城人也咋舌。朱雀大街上铺了厚厚的红毡,
从沈府一直延伸到巍峨森严的首辅府邸。十六人抬的描金镶玉花轿,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无数艳羡、好奇、乃至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目光中,稳稳前行。
沈知微端坐在花轿内,凤冠霞帔,层层叠叠的喜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厚重的盖头遮住了视线,眼前只剩下一片晃动的、令人眼晕的赤红。轿子抬得很稳,
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但外面鼎沸的人声,
那一道道穿透轿帘、似乎要剥开她这身华丽皮囊的视线,
却让她心底那点强装的轻松一点点沉了下去。终究是……嫁了。
嫁给一个全然陌生、以冷厉深沉闻名于世的男人。她微微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脖颈,
凤冠上的珠翠发出细碎的轻响。宽大的袖袍下,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前世记忆的碎片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闪现,带着模糊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喧嚣和冰冷规则。
它们并未给她带来什么惊世智慧或未卜先知的神通,更像是一种潜藏的直觉,
让她对某些人心、某些暗流,有着近乎本能的疏离和警惕。这深不可测的首辅府,
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麻烦。不过,她很快又安慰自己:麻烦是谢昭衍的,她只求偏安一隅,
当个安静的花瓶。繁琐的仪式在首辅府恢弘的正厅里进行。唱礼官的声音洪亮而冗长,
每一个步骤都透着不容错失的庄重。沈知微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被喜娘搀扶着,
跪拜、起身、再跪拜。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平静、审慎、带着无形的重量,
始终落在她身上。她知道那是谁——她的新婚夫君,当朝首辅谢昭衍。隔着盖头,
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那目光像冬日里结了薄冰的深潭,没什么温度,
却足以让她后背下意识地绷紧了几分。
他身上似乎有淡淡的墨香和一种冷冽的、类似雪后松针的气息传来,
混杂在满室的熏香和脂粉味里,格外清晰。好不容易熬到礼成,送入洞房。
新房设在府邸深处一个独立的院落,名唤“栖梧院”。房间极大,布置得极尽奢华。
红烛高燃,映照着满室流光溢彩的锦绣,
合卺酒、子孙饽饽等物什在紫檀木的案几上摆得整整齐齐。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甜得发腻的合欢香。沈知微被安置在铺着百子千孙被的拔步床上。
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酸痛,肚子也空空如也。她悄悄吸了口气,鼻尖全是那股甜腻的香味,
熏得人有些头晕。心里默默祈祷:赶紧结束吧,让这位首辅大人看两眼就走人,
她好卸下这身累赘,找点吃的。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只有龙凤喜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哔剥声。就在沈知微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支撑不住时,
门外终于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门被推开。
一股更清晰的、带着室外微凉夜气的墨香与冷冽松针气息涌了进来,瞬间冲淡了室内的甜腻。
沈知微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脚步声停在她面前。
她能感觉到那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比方才在正厅时更近,更具穿透力,
仿佛能透过那层红绸盖头,审视她的一切。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后,一个声音响起。低沉,
平稳,带着久居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却又奇异地没什么情绪起伏,
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沈氏。”沈知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既入谢府,
”那声音继续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在她的耳膜上,“安分守己,便是你的本分。无事,
不必出这栖梧院。”话音落下,没有等待,没有解释,
甚至没有给她掀开盖头、看清自己丈夫容貌的机会。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彻底隔绝了那冷冽的气息。
新房内,只剩下沈知微一人,还有那对兀自燃烧、噼啪作响的龙凤喜烛。盖头下,
沈知微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扫过红绸内衬。紧绷的肩膀,一点点、慢慢地松垮下来。
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混杂着一点点荒谬的好笑,从心底慢慢浮起。
她缓缓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安分守己?无事不出栖梧院?
这简直是……正中下怀!她抬手,自己一把掀开了那沉重的、闷得她快透不过气的盖头。
眼前骤然明亮,满室奢华的红刺得她眯了眯眼。目光扫过精致的拔步床,价值不菲的摆设,
最后落在那对燃烧的、象征着夫妻情意和美的好意头的龙凤烛上。沈知微的唇角,一点一点,
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明媚,最后几乎要笑出声来。
哪里还有半分新嫁娘的羞涩或忐忑?“青黛!”她扬声唤道,声音清脆,
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快。守在门外、同样因首辅大人去而复返而惊愕的丫鬟青黛闻声,
赶紧推门进来:“**……啊,夫人?”“快快快!”沈知微指着自己头上,
“帮我把这劳什子凤冠卸了!重死我了!”她又指了指桌上的合卺酒和点心,“把那酒撤了,
闻着就头晕。点心……那什么子孙饽饽看着硬邦邦的,有没有软和点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青黛看着她家**瞬间容光焕发、迫不及待要开吃的样子,
再想想方才首辅大人那冰冷的三句话,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家**……好像真的把“打入冷宫”当成了天大的好事?
“夫人……”青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试图提醒,
“这、这合卺酒还没……”“什么合卺不合卺的,”沈知微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已经开始自己动手拔那卡在发髻里的珠钗,“夫君大人金口玉言,‘安分守己’嘛!
意思就是让我乖乖待在屋里别惹事,又没说不让吃饭睡觉。赶紧的,卸妆!找吃的!
再给我寻几本新的话本子来,这长夜漫漫的,可怎么熬啊!
”青黛看着自家夫人那没心没肺、欢天喜地的模样,再看看那扇紧闭的、隔绝了新郎的房门,
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得,**(夫人)这富贵闲人混吃等死的大业,
看来是打算在首辅府里轰轰烈烈地展开了。栖梧院的日子,果然如沈知微所期盼的那般,
迅速滑入了一种近乎完美的“躺平”轨道。谢昭衍自那夜丢下三句话离开后,
果真再未踏足栖梧院。偌大的首辅府邸,等级森严,规矩繁多,
但栖梧院仿佛成了这严密体系中的一个真空地带。管家谢忠是个精干沉默的老者,
对沈知微这位名义上的主母保持着表面上的恭敬,按最高份例供给一应吃穿用度,从不短缺,
却也绝不多事。院里的仆役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手脚麻利,口风极严,除了必要的伺候,
绝不多言一句,更不会主动打搅沈知微的“清修”。这正中沈知微下怀。她彻底放飞了自我。
日上三竿才懒洋洋起身,慢悠悠地用过早膳,便开始她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享受。
栖梧院自带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春日里花开正好。她让人在园中水榭里铺了厚厚的软垫,
摆了矮几,
糖渍梅子、松仁粽子糖、新炒的香瓜子、还有京城老字号“桂香斋”刚出炉的各色酥软点心。
旁边再堆上厚厚一摞搜罗来的新话本子,
什么《风流才子俏佳人》、《侠女恩仇录》、《霸道尚书爱上我》第二部……应有尽有。
青黛起初还忧心忡忡,生怕自家**这般“不成体统”被人瞧了去,
传到首辅大人耳中惹来祸事。可观察了几天,发现整个栖梧院如同被遗忘的角落,
外头的风风雨雨似乎都吹不进来,她也渐渐放了心,
认命地承担起首席“话本采购员”和“零食供应商”的重任。“夫人,您瞧瞧这本,
《冷面将军的小逃妻》,听说卖得可火了!”青黛将一本崭新的书册放在沈知微手边。
沈知微正歪在软垫上,一手捏着块绿豆糕,一手翻着《霸道尚书》的最新章回,
看得津津有味,嘴角还沾着点糕屑。闻言,她头也不抬,含混不清地说:“放着放着,
这本看完就看它。唔……这霸道尚书有点意思,为了女主,连皇帝的御花园都敢拆……啧,
太夸张了,一点都不现实。”青黛默默腹诽:您看的不就是夸张么?现实里的高门贵妇,
哪个像您这样啊!沈知微翻过一页,忽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嗅了嗅空气:“咦?青黛,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焦糊味?”青黛也使劲嗅了嗅,摇头:“没有啊,夫人。
是不是您手里的绿豆糕烤过了?”“不是糕点的味道……”沈知微放下书,坐起身,
那点前世带来的、对异常气息格外敏感的直觉又开始隐隐作祟。她侧耳细听,
花园墙外似乎隐约传来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像是刻意压低的争执,
又像是某种东西被快速翻动的窸窣声。她站起身,循着那若有似无的焦糊味和异响,
走向水榭连接花园回廊的月洞门边。这里靠近栖梧院的外墙,
与府中其他区域只隔着一道爬满藤萝的月亮门和几丛茂密的翠竹。
声音似乎就是从竹丛另一侧传来的,很轻,断断续续。
“……大人……弹劾……证据确凿……漕运……贪墨……”一个刻意压低的男声,
带着点急促。另一个更沉稳些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急什么!
…务必……亲自送到……御史台王大人手中……扳倒谢……”“谢”字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
但沈知微的心猛地一跳。谢?扳倒?在这府里,除了谢昭衍,还能有谁?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悄悄拨开眼前浓密的竹叶缝隙,向外望去。只见月亮门外的小径旁,
两个穿着府中管事模样衣服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凑得极近。
其中一人手里捏着一个厚厚的、似乎被火燎过边缘的牛皮纸信封,正往另一人手里塞。
两人都显得鬼鬼祟祟,不时紧张地左右张望。就在那信封即将易手的一刹那!
沈知微脑中警铃大作,前世那些关于办公室政治、信息泄露的模糊片段瞬间闪过。
不能让他们得逞!无论谢昭衍是死是活,他倒了,
她这个首辅夫人的“富贵闲人”日子必然到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电光火石间,
她目光扫到自己刚放在旁边矮几上的、青黛刚给她续满的一杯滚烫的君山银针。来不及细想!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哎呀!”一声惊慌失措、娇滴滴的惊呼骤然响起,
带着十足的“草包”式浮夸。沈知微“手忙脚乱”地往前一扑,仿佛是被自己绊倒,
整个人“不小心”撞在了放着茶盏的矮几上。哗啦——!清脆的碎裂声刺破花园的宁静。
那杯滚烫的茶水,连同碎裂的青瓷茶杯,精准无比地朝着月亮门的方向飞溅泼洒而去!
一大片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
兜头盖脸地泼在了那个正捏着牛皮纸信封、背对着她的管事后背上,更有一部分,
直接淋在了他拿着信封的手上,以及那信封本身!“嘶——啊!”被烫到的管事猝不及防,
惨叫一声,手一哆嗦,那封至关重要的密信脱手飞出,
正好落在地上那一滩混合着茶叶末和瓷片碎渣的滚烫茶水里!“谁?!”两个管事猛地回头,
惊怒交加,脸色煞白。只见月亮门内,他们的新夫人沈知微,正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藕荷色的裙摆沾上了茶渍和泥污,一张绝美的小脸吓得花容失色,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泫然欲泣,浑身都在发抖,一副闯了大祸、不知所措的娇弱模样。“夫、夫人?!
”两个管事看清是她,脸上的怒色瞬间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
他们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对、对不起!”沈知微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
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似乎“惊吓过度”,腿软得又跌坐回去,指着地上那片狼藉,
……被……被绊了一下……呜呜……你们的衣服……还有……那纸……”她哭得情真意切,
仿佛天都要塌了。被烫到的管事看着地上那封泡在滚烫茶水里、墨迹迅速晕染开来的密信,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后背的烫伤更让他心胆俱裂。完了!
另一个管事反应快些,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勉强挤出一点恭敬却僵硬的笑容:“夫人受惊了!是奴才们不好,惊扰了夫人!一点小事,
夫人不必挂心,奴才们自己收拾就好!”说着,他赶紧弯腰,也顾不得脏污和瓷片,
一把捞起地上那封湿透、墨迹糊成一团的信,胡乱塞进袖袋里,又去扶那个被烫到的同伴。
“夫人您没伤着吧?奴才们告退!”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连滚烫的茶水渍和地上的碎瓷片都顾不上清理,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着那两个仓惶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的背影,沈知微脸上的惊惶和泪水瞬间收得干干净净。
她慢条斯理地撑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沾的灰,甚至还弯腰捡起了脚边一片碎瓷,
对着阳光看了看,撇撇嘴:“啧,可惜了这套雨过天青的茶具。
”青黛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慌忙跑过来:“夫人!您吓死奴婢了!您没事吧?
有没有伤着?”她上上下下地检查沈知微。“没事,好着呢。”沈知微语气轻松,
随手把那碎瓷片丢进旁边的草丛,“就是可惜了我的茶和点心。”“夫人!”青黛压低声音,
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脸色发白,
“刚才……那两个人……还有那封信……奴婢听着……好像……”她不敢说下去。
沈知微伸了个懒腰,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万事不萦于心的慵懒,捡起掉在地上的话本子,
拍了拍灰:“管他呢。反正,‘不小心’泼了杯茶而已。夫君大人只让我‘安分守己’,
又没说不能‘不小心’。”她重新歪回软垫上,翻开了话本子,“青黛,
再去给我沏杯新茶来,要热的。”青黛看着自家夫人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再看看地上那片狼藉的茶渍和零星碎瓷,只觉得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乱跳。
她家**这“草包美人”的壳子底下,刚才那瞬间的冷静和精准……真的只是巧合吗?
前院书房,灯火通明,却静得落针可闻。谢昭衍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
手中执着一支紫毫笔,正凝神批阅着一份关于江南水患的奏报。
烛光勾勒出他清峻冷冽的侧脸线条,浓眉微蹙,薄唇紧抿,
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沉静气场。书房里只有墨块在端砚上研磨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是侍立在侧的亲随谢凛。突然,书房外响起一阵刻意压低却难掩急切的脚步声。
谢忠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大人。”“进。”谢昭衍头也未抬,
笔锋稳健地落下最后一字。谢忠推门而入,快步走到书案前,躬身行礼。
他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
正是那封被茶水彻底浸透、墨迹糊成一片、边缘还有被火燎过痕迹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湿哒哒的,还在往下滴着浑浊的水珠,散发出茶叶和焦糊混合的怪异气味。“大人,
方才……”谢忠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很快,
将栖梧院花园里发生的“意外”一五一十禀报清楚,
包括沈知微那番“看话本入神被绊倒”、“惊慌失措打翻茶盏”、“哭得梨花带雨”的表演,
以及那两个管事仓惶拾信逃离的狼狈模样。末了,
补充道:“那二人是负责外院采买的李贵和他一个远房表亲王三,平素看着还算老实。
这信……是巡夜的护卫在栖梧院外墙根下发现的,被丢弃在草丛里。
”谢昭衍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他终于抬起眼,
目光落在那封污秽不堪、几乎无法辨认的信封上。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波澜,
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寻常物件。他没有去碰那信封,只淡淡地问:“人呢?”“已暗中扣下,
分别关押。”谢忠答道。谢昭衍的目光从信封上移开,重新落回奏报上,
仿佛那封可能关系重大的密信,还不如眼前这份水患奏报来得重要。“查清楚。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谁指使,要送与谁,所图为何。”顿了顿,
又补充了一句,“栖梧院那边……不必惊扰。”“是。”谢忠躬身应下,捧着那盘狼藉,
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书房里恢复了寂静。谢凛继续研磨着墨,动作一丝不苟。
谢昭衍重新提笔,笔尖悬在奏报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烛火在他深潭般的眼眸里跳跃,
映出一点幽微难辨的光。看话本入神?被绊倒?惊慌失措?
他眼前似乎闪过那张在洞房花烛夜、盖头下模糊却难掩明艳的脸,以及那声带着释然的长吁。
一个只想着混吃等死、关起门来嗑瓜子看话本的“草包美人”……会有那么巧,
一杯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正好泼在传递密信的人手上,毁了关键证据?
那瞬间的“惊慌失措”之下,是否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和……精准?谢昭衍的指尖,
在光滑的紫檀木案几上,极轻地叩了一下。
日子依旧在栖梧院的瓜子香和话本墨香中不紧不慢地流淌。
那场“意外”似乎真的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被首辅府邸深宅大院厚重的帷幕轻轻遮掩过去,没有掀起任何涟漪。府里依旧平静,
管家谢忠依旧恭敬周到,仿佛那惊惶逃走的两个管事从未存在过。沈知微乐得自在,
越发心安理得地窝在她的“安乐窝”里。天气渐热,水榭里换了竹席凉簟,
冰鉴里镇着新鲜的瓜果,她歪在凉簟上,翻着一本新得的《江湖奇侠传》,看得入神。
青黛在一旁打着扇,偶尔偷瞄一眼自家夫人那悠闲得近乎没骨头的姿态,
心里那点疑虑也渐渐被初夏的暖风吹散了。大概……真的只是巧合吧?直到半个月后,
宫里突然降下旨意,为庆贺太后凤体安康,特设宫宴,着三品以上官员携诰命夫人入宫赴宴。
旨意传到栖梧院时,沈知微正捏着一块冰镇西瓜,吃得汁水淋漓。青黛念完旨意,她手一滑,
半块西瓜“啪嗒”掉在竹席上,鲜红的汁水染开一小片。“宫……宫宴?
”沈知微的声音有点发飘,漂亮的杏眼里全是茫然和抗拒,“我也要去?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宫斗剧里刀光剑影、步步惊心的画面,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只想当个透明人,不想去那种吃顿饭都要死无数脑细胞的地方啊!
青黛看她那副如临大敌、仿佛要去上刑场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夫人!这是恩典!
是体面!阖府上下,除了您,还有哪位夫人有资格去呀?您可是首辅夫人!”“体面?
”沈知微苦着脸,拿起帕子胡乱擦着手上和席子上的西瓜汁,小声嘟囔,
“我看是受罪还差不多……规矩那么多,东西又吃不饱,
还得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假笑……”她最怕这种应酬场合。“夫人!”青黛简直要跺脚,
“您快别说了!赶紧准备起来吧!宫宴非同小可,衣着、妆容、礼仪,哪一样都不能出错!
奴婢这就去禀告管家,请宫里退下来的嬷嬷来给您紧急教导!”接下来的几天,
栖梧院鸡飞狗跳。沈知微被按在妆台前,像个人偶娃娃一样,
被宫里来的老嬷嬷折腾得苦不堪言。走路不能快,步子要小,裙裾不能乱;说话要轻声细语,
;行礼的姿势角度一丝不能差;甚至连用膳时先动哪道菜、筷子怎么摆都有讲究……“夫人!
背挺直!颈要直,头微颔,目光垂视下方三尺之地!”嬷嬷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沈知微只觉得脖子僵硬,腰酸背痛,内心哀嚎:这比前世军训站军姿还累!
她无比怀念她的小水榭和话本子。好不容易熬到宫宴那日。
沈知微穿着一身按品大妆的命妇礼服,深青色的翟衣,绣着繁复的翟鸟纹样,
头戴沉重的珠翠冠,脸上敷着厚厚的粉,唇上点着浓重的胭脂。镜子里的人端庄华丽,
却陌生得紧,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别扭。她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华丽而沉重的壳子里,
连呼吸都不畅快。马车驶入宫门,穿过一道道森严的宫墙。
巍峨的殿宇在暮色中投下巨大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沈知微跟在谢昭衍身后半步的距离,垂着眼,努力回忆着嬷嬷教导的规矩,亦步亦趋。
谢昭衍今日亦是一身紫色一品仙鹤补子朝服,身姿挺拔如松,步履沉稳。他并未与她交谈,
甚至未曾回头看她一眼,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气场。沈知微也乐得装鹌鹑,
只盼着这宴会早点结束。宫宴设在太液池畔的临华殿。殿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帝后高踞上首,两侧按品级坐满了王公大臣和诰命贵妇。
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皇家盛世的繁华景象。
沈知微的位置在女眷这边靠前的地方,与几位阁老夫人和宗室王妃相邻。她谨记嬷嬷教导,
眼观鼻,鼻观心,小口地吃着面前几乎冷掉的精致菜肴(因为不敢伸筷子去夹远处的热菜),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草包美人”沈知微的名头实在太响。
她能感觉到一道道或好奇、或探究、或隐含不屑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
如同细小的芒刺。尤其是坐在她对面的那位,
穿着二品诰命服色、面容略显刻薄的夫人——兵部侍郎赵恒的夫人王氏。
赵恒素来与谢昭衍在漕运改制一事上政见不合,是朝堂上公开的对头。
这位王夫人看向沈知微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带着轻蔑和鄙夷,
仿佛在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谢夫人,”王夫人捏着嗓子,声音不高不低,
却正好能让周围几桌的人听见,带着一股子矫揉造作的亲热,
“今日这宫宴的菜肴可还合口味?听说夫人平日在家,最爱……嗯,看些市井话本解闷?
倒真是……雅致得很呢。”周围传来几声极力压抑的嗤笑。
沈知微捏着银筷子的指尖微微收紧,
脸上却迅速堆起一个标准而茫然的、符合“草包”人设的笑容,
带着点受宠若惊的憨气:“王夫人谬赞了。宫里的御膳自然是极好的,
妾身在家……也就随便看看,打发时间罢了,当不得‘雅致’二字。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谁不会?懒得理你。王夫人碰了个软钉子,
见沈知微一副懵懂无知、油盐不进的样子,眼中鄙夷更甚,哼了一声,不再看她,
转而和旁边的另一位夫人低声说笑起来,
那话语里夹杂着“空有其表”、“不学无术”、“谢首辅真是委屈了”之类的字眼,
断断续续飘过来。沈知微只当没听见,
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一盘做得极其精致、却没什么味道的玉兰片。
心里默默盘算着这磨人的宴会还要多久才能结束。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
殿中安排了歌舞助兴,一群身着霓裳羽衣的舞姬翩跹而至,水袖翻飞,乐声悠扬。
就在所有人的心神都稍稍被歌舞吸引放松的刹那!异变陡生!“有刺客!护驾——!
”一声凄厉尖锐、变了调的呼喊,如同惊雷炸响在歌舞升平的大殿之上!紧接着,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殿外阴影处、甚至是从舞姬群中暴起!他们动作迅捷如电,
手中寒光闪烁,目标明确无比——直扑御座之上的皇帝!“啊——!”“护驾!快护驾!
”尖叫声、杯盘碎裂声、桌椅翻倒声瞬间取代了丝竹管弦!整个临华殿乱作一团!
女眷们花容失色,惊叫着四处奔逃躲避。大臣们有的吓傻了,
有的想冲上去护驾却被混乱的人群阻挡。御前侍卫反应极快,拔刀怒吼着迎上刺客,
刀剑相交的刺耳铿锵声、利刃入肉的闷响、濒死的惨嚎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血腥味,
浓重的血腥味,猛地弥漫开来!沈知微在刺客暴起的第一时间,
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瞬间的惊悸,远超前世任何一次项目危机的警报!
混乱之中,她被人群裹挟着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殿柱上,撞得她眼前发黑。
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在混乱血腥的场面中急速扫视。刺客人数不少,且身手狠辣,
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配合默契。御前侍卫虽勇猛,但事发突然,殿内空间有限,
又被混乱的人群阻碍,一时竟被缠住,无法立刻形成有效的防护圈!
而皇帝所在的位置……距离她这边并不算远!更让她心头一沉的是,她眼角的余光瞥见,
混乱中,竟有一个穿着内侍服饰、毫不起眼的矮小身影,
借着人群的遮挡和侍卫与刺客激战的混乱,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
正悄无声息地、极其迅速地绕过战团,手中一抹淬毒的幽蓝寒光,
直指御座侧面一个视觉死角!那个位置,正好是侍卫防护圈暂时被撕开的一个薄弱缺口!
皇帝身边的内侍和仅剩的两个侍卫都被正面的刺客死死缠住,
根本无人察觉这来自侧后方的致命一击!完了!沈知微脑中一片空白。皇帝若出事,
天下必然大乱,谢昭衍首当其冲!覆巢之下……她的栖梧院,她的瓜子话本,
她梦想中的富贵闲人生活……瞬间化为泡影!不能让他得手!必须阻止!电光火石间,
沈知微的目光疯狂扫视四周,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距离太远,她冲过去根本来不及!
喊叫?混乱中根本没人会注意她一个“草包”的声音!
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离御座不远、高台侧前方一尊巨大的、足有半人高的鎏金仙鹤烛台上!
那烛台里插着数支儿臂粗的牛油巨烛,正熊熊燃烧,火光跳跃!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顾不上任何后果了!“啊——!救命啊——!
”沈知微用尽全身力气,
爆发出她有生以来最凄厉、最惊恐、最符合“草包美人”人设的尖叫!
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压过了部分混乱的噪音,
吸引了附近一些人的注意。就在尖叫的同时,她整个人如同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双手抱着头,
闭着眼,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管不顾地朝着御座高台的方向——更准确地说,
是朝着那尊巨大烛台的方向——猛地“惊慌失措”地撞了过去!她的动作笨拙而狼狈,
跌跌撞撞,仿佛真的是在极度恐惧下的本能逃窜。“夫人小心!”混乱中似乎有人想拉她,
却没拉住。砰!她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那尊沉重的鎏金仙鹤烛台上!哗啦啦——轰!
烛台被她撞得猛烈摇晃,底座不稳,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然后,
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沉重的、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庞然大物,
朝着御座侧前方那片区域,轰然倾倒!
燃烧的巨烛、滚烫的蜡油、沉重的鎏金架子……如同天女散花,
又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焰风暴,铺天盖地地砸向那片区域!
正好将那个企图从视觉死角偷袭皇帝的矮小内侍,以及他前方一小片空地,完全笼罩在内!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起!是那个内侍!
他被滚烫的蜡油和倾倒的烛架砸个正着,瞬间变成了一个火人!
他手中那抹淬毒的幽蓝寒光也脱手飞出,不知掉到了哪个角落。
巨大的声响和突如其来的火焰风暴,不仅瞬间吞噬了那个偷袭者,更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
让整个大殿的混乱达到了顶点!“走水了!走水了!”“护驾!保护陛下!
”“抓住刺客!”尖叫声、怒吼声、脚步声更加杂乱。而混乱的中心——御座前,
因为烛台倾覆引发的巨大动静和火焰,反而让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了那个方向!
侍卫们拼死冲杀,终于短暂逼退了正面的刺客,趁机迅速收拢,
在惊魂未定的皇帝身前筑起了一道坚实的人墙!彻底堵死了所有可能的偷袭路径!
皇帝脸色煞白,被侍卫和内侍团团护在中间,惊魂甫定。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堆还在燃烧的烛台残骸和地上翻滚惨叫的火人,
又猛地移向那个“始作俑者”——那个引发这场更大混乱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