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言情题材的小说《彼岸礁石》,是作者“轩冕山的轩辕传奇法师”精心编写的,该书中的关键人物是林阳程雨林建平,精彩内容介绍: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林建平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盯着儿子裹着毛巾的腰部位置,眼神复杂到了极……
第一章:裂痕池水,是林阳的领土。北京的夏日午后,
游泳馆顶棚投下的光线在蔚蓝的池面上碎成亿万颗滚动的钻石。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汗水交织的熟悉气味,
混合着队员们粗重的喘息声和教练短促的哨音——这里是国家青年游泳队的选拔集训营。
林阳站在4号泳道起点,精瘦的身体覆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
水珠顺着他棱角初现的下颌滑落,滴在起跳台的塑料垫上,洇开一点暗色的圆。
他微微垂着眼,目光锁定在指尖下的金属触发台,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心跳,稳得像秒针。
衅的冷哼、后排女队员们兴奋的低语、广播里无关紧要的通知——都被池水的过滤系统抽走,
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和他大脑中精密运转的战术指令。十六岁,重点中学的理科班学霸,
国家二级游泳运动员,
蝉联两届全市中学生游泳锦标赛百米自由泳冠军……“林家小子”身上,
贴着太多让人喘不过气的标签,却也凝练成一道名为“完美”的光环。
“各就各位——”教练的吼声穿透水汽。林阳瞬间进入状态,像一张拉满的劲弓,
整个身体绷成一条蓄势待发的直线。他的自信并非张扬,
而是一种建立在千锤百炼之上的、冰冷的笃定。他喜欢这份掌控感,在清澈的池水里,
目标只有一个:更快地触壁。这给了他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汹涌的现实也被池水驯服。
“预备——”“哔——!”爆裂!起跳!入水的瞬间,冰冷包围身体,隔绝了岸上的世界。
双臂划开阻力,双腿化作利剪,撕裂水幕。林阳是这条蓝道上最凶悍也最精准的猎手。
他的动作教科书般标准,姿态流畅有力,将竞争者甩开半个身位。
耳边只剩下水流高速掠过产生的嗡鸣。最后二十米冲刺!触目所及是越来越近的终点T线!
胜负已无悬念。就在这时,侧后方的5道选手,因疲惫导致动作变形的赵霖,
腿部一个不规则的猛力打水,水花瞬间爆开,激起一股强力的乱流。
林阳的手臂正好划至外侧回收点,猝不及防被这股异浪猛地一推,整个人瞬间失衡,
右半个身体重重地朝着旁边的隔离水线撞去!砰!一声闷响,
夹杂着肉体与塑料漂浮物撞击的声音,在水声中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林阳只觉得右后腰处一阵钻心的剧痛,
像被什么硬物狠狠硌了一下。他下意识蜷缩翻滚,动作完全变形,
身体打着转撞在冰冷的池壁上才停下。“林阳!”教练和队友的惊呼声炸开。
程雨第一个跳下水,扑腾着游过来扶他。林阳咬着牙,撑着池壁想起身,
痛感尖锐地提醒他受伤的部位。泳裤由于刚才剧烈的撞击和水流的冲刷,被向下拉扯了些许。
“喂!快看林阳腰上……”一个后排看训练的女生猛地捂住嘴,目光直勾勾盯着林阳的后腰。
混乱中,赵霖也游到了近处,他本意或许是看看队友情况,但此刻,他的眼神锐利得像冰柱,
精准地钉在林阳右后腰那片暴露在湿漉泳裤边缘之外的皮肤上——那里,
一大块深褐色的、形状奇特的胎记,如同某种来自远古海洋的烙印,
清晰地闯入所有人的视线。它像一片蜿蜒的海岸线,又像一道深海的裂痕,
在苍白的肤色衬托下,触目惊心。林阳被扶上岸,腰部的疼痛让他佝偻着身体。
他接过队友递来的毛巾裹住肩膀,却无法裹住那骤然沉入冰窟的心脏。
他看到队友们投射过来惊疑、好奇、探究的目光,更清晰地捕捉到了赵霖眼中一闪而过的,
混杂着震惊与一丝了然,甚至……隐隐的兴奋?
仿佛一个猜疑已久的谜题骤然揭晓了部分谜底。“去医院!”教练当机立断。
医院的消毒水味比泳池更浓烈刺鼻,冷光灯下,林阳趴在检查床上,
听着医生在腰侧按压、诊断。医生说有挫伤和轻微肌肉拉伤,需要静养几天。医生走后,
小小的处置室里只剩下他和匆匆赶来的养父母——林建平和张梅。张梅眼圈红红的,
小心翼翼地想要帮儿子揉揉伤处,又怕弄疼了他。她看着儿子苍白沉默的侧脸,
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林建平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他盯着儿子裹着毛巾的腰部位置,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忧虑。
这种担忧,超越了普通的运动伤痛。病房很安静,只剩下仪器滴答的声响,显得异常空旷。
那沉默像沉重的幕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林阳的心沉到了谷底,冰冷、粘稠。
他已经完全不在意身上的疼痛,那块偶然暴露的胎记,仿佛是一个无形的旋涡,
拉扯着他十六年来坚固建造的世界,即将分崩离析。最终,
是林建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林阳床边,
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陈旧的、边缘磨损的红色丝绒小布袋。他没有看林阳的眼睛,
只是颤抖着打开袋口,
倒出一个小小的、有些发白的贝壳做成的挂坠——那是一种青岛常见的、廉价的旅游纪念品。
“阳阳……”林建平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今天……医生检查的时候,
看到你腰上……那个……胎记了。”他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语有千斤重。“这个,
是在那个装你的纸箱里一起发现的。就在……青岛,海边的渔港栈桥旁边。
”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林阳耳中,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冻结。张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无声地汹涌而下。她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林阳猛地抬起头,
瞳孔骤然放大。他死死盯住父亲手中那个廉价的贝壳挂坠。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炸开,
瞬间席卷全身!“完美”的玻璃罩,就在这逼仄的处置室里,
在那个陌生贝壳廉价的微光和养父母恐慌、愧疚、悲痛的眼神中,被彻底、残酷地,
砸了个粉碎。浪声,不是来自想象。他恍惚中,
真的听到了低沉又模糊的、永不停息的潮水轰鸣,正透过墙壁、地板、冷冰冰的空气,
无情地向他涌来。一种巨大的、被遗弃的悬空感,瞬间吞噬了他。十六年的人生,
忽然像退潮后的海滩,露出底下冰冷陌生的基石。他,到底是谁?被谁丢在了冰冷的海边?
第二章沉锚家,不再是温暖的港湾。它变成了一座透明的水族馆,林阳被困在里面,
而世界在外面窥视——或者他如此觉得。医院的喧嚣留在身后,回到熟悉胡同里的砖瓦房,
空气里的药味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到凝滞的压抑。
林建平和张梅的目光焦着在他身上,关切、不安、欲言又止,像一层粘稠的膜,
让他呼吸不畅。他们递来的水果削好了皮,温水时刻在保温杯里,
甚至连那叠刚发下来的崭新高考模拟卷都散发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正常”。
林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嘈杂的鸽哨和自行车**。
昏暗的光线下,他蜷缩在椅子上,手指不受控制地一遍遍滑开手机屏幕。
屏幕的光映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他搜索什么?
年X月X日”、“胎记”…那些冰冷的、碎片化的、甚至带有猎奇色彩的网络信息涌入眼底,
像浑浊的海浪拍打着他摇摇欲坠的堤坝。
“‘完美’…‘骄傲’…‘天之骄子’…”这些昔日紧贴在他身上的标签,
此刻如同一道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他的神经。过去十年在泳池里拼尽全力的每一秒,
每一次刷题到深夜的灯火,
每一次领奖台上短暂的光华——所有这些堆砌起来的所谓“荣耀”,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露出底下黑洞般的虚无。它们在嘲笑什么?
是为了向那个将他弃之于冰冷海边的人证明:“看,我这个被丢弃的东西,也能闪闪发光”?
还是为了让那对善良、无辜、却背负了巨大秘密十六年的养父母觉得,“你看,收养我,
这投资回报率多么惊人”?“阳阳,吃点东西吧?”门外,
张梅小心翼翼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像羽毛轻轻搔刮着紧绷的空气,
却让林阳心脏猛地一抽。愧疚感像藤蔓缠绕住他。他们在害怕什么?怕他怨恨?怕他离开?
还是怕他们小心翼翼守了十六年的“平静”彻底打破?林阳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那点尖锐的刺痛反而带来一丝解脱。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此刻,
连一声含糊的“嗯”都显得虚伪无比。手机的荧幕暗下去,他的脸在暗影里模糊不清。
一种难以抵抗的疲倦席卷了他,不再是身体的酸痛,而是灵魂深处被骤然挖空后的虚无。
呲啦——!是尖锐的指甲划过皮肤的声响!林阳猛地弓起背,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
他发疯似的撩起身后T恤的下摆,跌跌撞撞冲到书桌的圆镜前,扭转身躯。
在昏暗的台灯光晕下,镜子里映出腰侧一块狰狞的暗影——那道形状奇异的胎记!
它不再只是一个隐秘的生理印记,它狰狞着,咆哮着,像一道深可见骨的陈旧伤疤,
无声地昭示着他的“来历不明”,他的“不属于”。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寻根’?”镜子里那个嘴唇开裂、眼底布满血丝的男孩咧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像哭又像笑,“我的‘根’在哪?是被海水泡烂的纸箱,
还是那片连个名字都没给我留下就一脚把我踹开的烂泥滩?!
”巨大的愤怒和强烈的自我厌恶交织、燃烧、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重重一拳砸在坚硬的桌面上,指骨传来清晰的痛楚,却远不及心中那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房间里闷得像蒸笼。林阳喘着粗气,猛地转身,一把扯开了紧闭的窗帘!
明晃晃的下午阳光像箭一样射进来,刺得他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
视线模糊地掠过窗外。胡同的尽头,一个身影正探头探脑——是赵霖!
赵霖显然也没料到林阳会突然拉开窗帘,两人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和灼目的日光骤然碰撞。
赵霖的表情尴尬地僵住,眼神里那份令人不适的探究和早已褪去伪装的敌意,
清晰地穿透了距离,像冰冷的针。一丝慌乱从他脸上掠过,他立刻装作看别处,吹着口哨,
故作轻松地转身溜走。那目光,如同毒液,瞬间点燃了林阳最后一点理智下的伪装。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驱使着他。他一把抓过扔在床头的手机,
甚至没看清屏幕,手指凭着本能肌肉记忆点开了一个对话框,直接按下了语音键。
他几乎是在嘶吼,喉咙里滚出的声音破碎而癫狂:“程雨…他妈的!
这烂透的鬼地方我一秒都待不下去!帮我查!!我要查!把我丢了的那个王八蛋!
那块该死的臭地到底在哪!!”声音在空旷又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无比凄厉。吼完,
他脱力般向后倒在床上,手机滑落在一旁,屏幕摔亮,停留在程雨的聊天界面,
顶端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不断闪烁,如同一颗焦灼的心跳。
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窗外的阳光明媚得讽刺。那胎记在腰侧火烧火燎地灼痛着,
仿佛一道耻辱的印记,一道连接着他与未知深渊的丑陋缆绳。门外的脚步声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远去了。死寂重新合拢。林阳望着天花板。水渍?不,天花板上干干净净。
但他耳边却顽固地响着…轰隆…哗啦…那是海水翻滚的声音,冰冷,汹涌,永不止息。
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像是来自体内深处,冲刷着他赖以立足的沙地。他闭上眼。
一片黑暗里,是廉价贝壳挂坠苍白的光,是泳池冰冷瓷砖的触感,是队友们窥视的目光,
是赵霖冰冷探究的眼神,是养父母欲言又止的愁容…所有的碎片搅在一起,
形成巨大的、无法摆脱的、令他窒息的海底旋涡。他感觉自己正在飞快地下沉。
沉向那片十六年前抛弃了他的冷海。寻找一个答案,
或许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彻头彻尾的“弃子”,哪怕找到的是礁石般不堪的真相。
那点源于血脉本能又混合着毁灭怒火的冲动,像一根浮木,成了他在这汹涌黑海里,
唯一能抓住的东西。第三章:浮标疑影手机屏幕上,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像濒死的心电图般闪烁了十几秒,然后骤然停止。接着,
一条冰冷的文字跳了出来:>程雨:发定位。我过去找你。这事,光电话说不清楚。
字里行间,是程雨特有的简短和不容置疑。没有安慰,没有追问,只有行动的信号。
林阳盯着屏幕,胸腔里那团燃烧的、几乎要将他自己焚毁的业火,
似乎被这道命令般的讯息浇上了一瓢冷水。呛人的烟雾散去了一些,
露出了被灼伤的、但尚可驱动的“理智”——一种混着麻木和不计后果的指令执行。
半小时后。胡同深处一家几乎无人的小咖啡馆最角落。
油腻的空气里飘浮着廉价香薰糖浆的气味。程雨把一杯根本没碰过的冰美式推到他面前,
自己则直接摊开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映着她冷静到近乎没有情绪的脸。“查到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手指敲击键盘,调出一个陈旧的、几乎是纯文字记录的页面。
“根据你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地点(青岛)、以及…最关键的,‘被发现时的描述’,
末到两千年初、能公开查询或留有存档记录的青岛及周边地区社会福利机构接收的弃婴档案。
符合条件的,凤毛麟角。”林阳的瞳孔倏地收缩。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悬在半空。
咖啡的凉气似乎透过了杯子,冻僵了他的指尖。他盯着那密密麻麻、排版简陋的记录。
“编号:QD-1998S010。性别:男。
”程雨的指尖停在屏幕上唯一一行似乎匹配的信息上。
“接收日期:1998年9月28日晨。接收地点:石角湾礁石区,
近废弃的‘阳光海’孤儿院旧址围墙外,一个半陷在潮间带淤泥里的塑料泡沫箱。
描述:襁褓湿透,有微弱啼哭,有明显冻伤迹象。”塑料泡沫箱!冻伤!9月28日!
林阳的出生证明上,那虚假的生日,正印着这个日期!空气仿佛凝固了。
冰美式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悄然滑落,滴在廉价的塑料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潮湿的痕迹。
“就是这个。”林阳的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嘶哑。
“石角湾…阳光海孤儿院旧址…”“旧址。”程雨强调了这个词,眼神锐利地抬起。
“重点就在这‘旧址’上。阳光海孤儿院,成立于1995年初,因为地方偏僻,管理混乱,
更关键的是,在98年底——也就是接收你之后不到三个月,它就出大事了。
”她敲了几下键盘,调出一份泛黄的本地旧报纸电子版扫描件。
头版头条触目惊心:>“阳光海”孤儿院后院突发岩体崩塌造成惨剧!
湾地质不稳违规建设是诱因三孩童不幸罹难问责风暴掀起…*配图是混乱惊恐的现场,
崩塌的土石半掩着孤儿院陈旧的半边建筑,如同被怪兽啃噬过的伤口。程雨语速平稳,
却字字如锤:“那次坍塌事故后,阳光海被彻底关停,大部分档案在混乱中散失,
仅存极少一部分移交给了市内另一家福利机构留存。我查到的这条接收记录,极其幸运,
是从一张散页的存根里找出来的线索。”她顿了顿,眼神直视林阳,
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这意味着,
能直接证明你被送入阳光海孤儿院、以及之后任何身份变动或领养手续的详细记录,
大概率…不存在了。石角湾这个线索点,像一块从根基上就碎裂的礁石,
底下只剩下……泥沙。”林阳感觉心脏彻底沉了下去,砸起一片泥泞的冰冷。
塑料泡沫箱…冻伤…崩塌…孤儿院…档案毁灭…命运似乎在他被遗弃的那一刻,
就给他写好了“断崖”两个字。寻根?连落脚的第一块石头都是粉碎的!
“那…那个孤儿院旧址,还能去看看吗?”他听到自己艰涩地问,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的侥幸。
程雨合上笔记本,声音更低了些:“石角湾位置极偏,现在就是个靠近采石场的破落小渔村。
那个孤儿院的废墟…理论上应该还在,但那里早没人住了。”“我去!
”林阳几乎是立刻冲口而出。那里,是他唯一还能抓住的实体坐标了!哪怕只有废墟,
哪怕只是看一眼那个泡沫箱曾经搁浅的地方。程雨眉头皱起来:“林阳,冷静点。
”“我很冷静!”林阳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引来角落里另一个客人不满的侧目。他压低声音,眼底却燃着孤注一掷的火苗。
“那是我的起点!就算只剩块砖头!我也得去踩一踩那片地!”程雨沉默了。她看着林阳,
眼神复杂,有担忧,也有对这种近乎偏执的执着的一丝理解。最终,
她叹了口气:“去石角湾的车一天只有两班,路远,来回得大半天。你需要安排学校请假,
还有你爸妈那边…”就在这时,程雨的手机屏幕接连亮起,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林阳下意识瞥了一眼,心脏猛地一抽——那是一个班级群的聊天框被疯狂刷屏的提示!
程雨点开群聊,脸色瞬间一沉。林阳凑过去。屏幕上,
飞速滚动着刺眼的信息:>赵霖:[震惊]哎妈呀!真是开了眼了!
这年头什么离奇事儿都有!>赵霖:图片.jpg*(一张模糊的班级通讯录截图,
林阳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被人用红色记号笔圈出,旁边潦草地写着“被捡的?
”)*>同学A:???靠,赵霖你P图呢吧?太搞了!>赵霖:P图?嘿嘿,
我倒是想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在泳池更衣室那会儿,某人腰上那道疤,啧啧,
真叫一个奇形怪状!后来家里接他匆匆走的阵仗…懂的都懂哈!>同学B:假的吧?
林阳怎么可能…>赵霖:怎么不可能?亲爹亲妈不要的孤儿,被林家捡回来当宝养着呢!
他那些奖牌?谁知道是不是靠着这张‘捡来’的脸和身体拿的?
>……不堪入目的猜测、猥琐的联想、幸灾乐祸的好奇在文字泡里翻滚。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林阳的头顶!仿佛又回到了泳池里被冷水淹没的一刻!赵霖!是他!
是他拍了那张照片!那些恶毒的字眼是他写的!是他把模糊的胎记臆想成不堪的“疤痕”!
是他把痛苦的秘密扭曲成下流的谈资!原来那条冰冷的窥伺的“毒蛇”,不是只盯着他看,
而是早已备好了致命的毒牙!程雨立刻在群里发了句措辞严厉的制止,但她知道,
这根本无法阻止病毒般的扩散。她担忧地看向林阳。他站在那里,
脸色煞白得如同刷过石灰墙,身体绷得如同一张拉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弓,
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凸起,因为用力过度而失去了血色。一种无法言喻的耻辱和尖锐的愤怒,
彻底淹没了他。家,不再是水族馆了。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嗡嗡作响的蜂巢。每一个窗户,
每一道缝隙,似乎都漏进来外面窥视的、议论的声音。
林阳甚至能想象到赵霖在学校里添油加醋、得意洋洋的样子。
当林建平和张梅一起从外面回来,沉重的脚步踏进院门的那一刻,林阳感觉心脏被踩了一脚。
张梅的脸色异常苍白,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她一进门就看向林阳的房间,
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无措的破碎感。林建平则绷着脸,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压抑的风暴在他沉默的躯壳里滚动。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叠打印出来的纸——赫然是班级群聊记录的一部分截图,
纸上赵霖那恶毒的话语清晰可见。那叠纸像一个燃烧的火把,
丢进了林阳本就摇摇欲坠的内心。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开门冲了出去。“爸!妈!
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破裂的尖锐和质问,在死寂的院子里炸响。
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了。张梅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林建平的视线从纸片上抬起,那目光沉得像浸透了水的木头,疲惫而沉重地压向林阳。
他没有愤怒地指责儿子为什么捅破天窗引来了苍蝇,也没有立刻承诺保护,
他只是用一种极其艰难、近乎耗尽全身力气的语调,
了一个林阳最不愿也最不敢深想的问题:“阳阳…你一定要去碰那块…已经烂到根的礁石吗?
”第四章:浊浪孤帆林建平的话,像一块巨大的、棱角锋利的礁石,
狠狠砸在林阳被谣言灼烧、被疑虑啃噬的心湖。
“烂到根的礁石”——这形容不仅仅是指那崩塌的孤儿院和历史断层,
更像是在拷问他:你执意要揭开伤疤,带来的究竟是救赎还是彻底毁灭?尤其是现在,
这疤痕已被赵霖恶意地、扭曲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烂根?!
”林阳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对父母这份沉默保护的失望而扭曲、拔高,
在死寂的院子里激起刺耳的回响,“它烂不烂,是我身上长出来的根!
我连看一眼、碰一下是什么样子,问一句为什么烂掉的权利都没有吗?!
就因为外面的风突然吹进来了,我们就该立刻把窗户钉死,假装这片烂泥从来没存在过?!
爸!那我还是你们的儿子吗?
还仅仅是你们精心挑选、养在水族馆里供人观赏的一条不能有病斑和瑕疵的标本鱼?张阿姨!
”他猛地看向泪流满面、身体摇晃快要站不住的张梅,用那个刺耳的、生分的称呼,
将一把更锋利的匕首捅了过去,“您告诉我啊!是不是只要我听话,
永远假装不知道那块胎记下的过往,永远活在这个漂亮的鱼缸里,
你们就可以当那礁石不存在、当我是个‘正常’的孩子?!我就‘配得上’你们的爱了?
!”“林阳!!”林建平的脸瞬间因这锥心的质问和“张阿姨”三个字涨得紫红,
额头青筋暴起,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开!他猛地扬起那只紧握着聊天截图的手,
那叠纸因为用力被攥得稀烂。
一股属于父亲的力量、权威、以及被刺伤的痛苦本能地要化作掌掴落下。
就在那手即将带着疾风劈下的瞬间——“啪嗒!”极其微弱的两声轻响。不是林建平的巴掌,
是他掌中被揉烂的纸团终于不堪重负,掉落在地的声音。紧接着,
是身体无力砸在冰冷石板上的沉闷撞击。张梅,
在林阳那句狠绝的“张阿姨”出口、林建平暴起扬手的一刹那,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骨骼的筋脉,眼神瞬间完全涣散,无声地、软软地向后瘫倒下去,
如同一片失去生命力的落叶。时间的流速骤然变得黏稠缓慢。林建平扬起的手僵在半空,
愤怒、心痛、惊惶交织,冻结了所有动作。林阳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限,
那喷薄的怒火和怨恨瞬间被惊愕和恐惧驱散殆尽,
一丝冰冷的恐慌如同闪电击穿他的心脏——“妈!
”他喉咙撕裂般喊出的不再是“张阿姨”,而是浸满本能恐惧的称谓,
身体已在他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扑了过去。“妈!妈你怎么了?!”林建平也终于魂飞魄散,
高大的身躯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跪落在张梅身边,
粗大的手指不知所措地探向她的鼻息和脉搏。张梅紧闭着眼,脸色灰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
只有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家庭风暴在这一刻急转直下,
所有的争吵、秘密、污秽的谣言、寻根的执念,都被这突兀的、沉重的无声昏迷彻底碾碎。
院子里只剩两个男人剧烈喘息和惊恐的低喊,空气中仿佛漂浮着冰渣。……不知过了多久,
急救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刺耳地撕破胡同上方灰沉沉的天幕。……凌晨两点。
医院急诊观察室外消毒水的气味冰冷刺鼻。林阳蜷缩在角落的塑料椅上,
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
母亲倒下的身影像是被烙铁烫在了视网膜内部,那无声跌落的过程在他脑中一遍遍反复播放,
每一次都让他心脏剧缩。林建平佝偻着背,疲惫地靠在走廊对面的墙上。一夜之间,
他眼角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父子二人隔着狭窄的走廊对坐,沉默像厚重的湿泥压在胸口。
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医生走出来。“谁是家属?”林建平和林阳同时猛地站起。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医生的目光扫过憔悴的父子,“突发性昏厥,应激反应过大。
病人有长期的、严重的精神焦虑症状,这次受到强烈情绪**,
引发了全身系统性的应激崩溃。血压、血糖都出现剧烈波动,心脏瞬间供血不足,很危险。
你们怎么回事?给病人造成这么大压力?!”医生的语气带着严厉的责备,
林建平的头无力地垂得更低,下巴几乎要抵到胸口。林阳只觉得那责备的目光和话语像冰锥,
一根根钉入他体内。“现在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医生强调,
“她的精神状况非常脆弱,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明白…明白…”林建平的声音沙哑哽咽。“另外,”医生皱着眉补充,
“送过来的CT报告提示,病人的颈椎和腰椎有几处很陈旧性的错位和增生痕迹,相当严重,
应该是很多年前受过很重的外伤没彻底养好,留下的慢性伤痛病灶。这也是身体基础差,
易受**的因素。这次跌倒,虽然没有新伤,但对这些旧患无疑是雪上加霜。她的身体,
像一件千疮百孔的老房子,全靠意志和精神在勉强维持一个架子。
”医生的比喻残酷而精准。旧伤!沉重的外伤!身体千疮百孔!
医生的话像投入冰湖的石块,在林阳心底激起巨大漩涡。
千疮百孔的身体…旧伤…这和他身上那道胎记有关吗?和他被遗弃在泡沫箱里的冻伤有关吗?
是同一场悲剧的不同烙印?他的追寻,是不是正在揭开母亲身上更深的伤疤?
恐慌混杂着灭顶的愧疚感将他淹没。护士把病床推出来,张梅依旧昏睡着,脸上毫无生机。
林阳想上前,被护士无声地用手势阻止了:“别打扰病人。刚用了镇定药,会睡很久。
”护士推着病床离开,走廊里只剩下绝望的静默和消毒水的气味。林阳像被钉在原地,
看着母亲被推向隔离的病区。他的手机在裤袋里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他甚至没有力气掏出来看——那一定是程雨发来的,关于石角湾车次的信息。去石角湾?
在这个母亲因为他的一句话、一次对抗而濒临崩溃的时刻?林建平拖着沉重的脚步,
走到林阳面前。这一次,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连绝望的表情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灰烬般的死寂。
的公文包——那个见证了无数次他深夜加班、努力撑起这个家的公文包——最内层的夹袋里,
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那是一张崭新的、带着油墨香气的银行卡。卡下面,
压着一张更重要的纸——国家TOP级大学建筑系的提前录取通知书。
那是林阳拼搏了十二年的徽章,是林家荣耀的金字塔尖,
是林建平每次深夜疲惫归来都会摩挲凝视的希望。他毕生的骄傲都押在了这份通知书上。
林建平把这两样东西,带着一种几乎是献祭般的沉重,放在林阳身旁冰冷的塑料椅子上。
“石角湾…你想去…”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就去吧。”林阳猛地抬起头,
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林建平没有看他,
廊无穷远的消毒水反光里:“你妈这边…我会拼了老命看着…她是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这张卡里有……三万七千八百块……”他报出了一个极其精确的数字,
显然是所有能动用的积蓄,
“本来是预备…给你大一下学期的国际交流课程报名用的……提前批要求不低…不能断。
现在……你想做什么…就拿去吧……机票也好,查线索也罢……”他顿了顿,
的平静:“就当……是我们……对不起你……”“生恩…还是养恩…谁大谁小…”他摇摇头,
似乎想甩掉这个无解的、足以撕裂一切的问题,
你自己……”“只是林阳……”林建平的目光终于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哀恳般的不堪重负,
对上儿子的眼睛,
……别让你妈……醒来看不见你……”“她是真的……把你当命在养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