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小说冷宫贵妃死遁,暴君他自囚十年萧衍阿芜整体结构设计的不错,心理描写也比较到位,让人痛快淋漓,逻辑感也比较强,非常推荐。故事简介:“能遮风挡雨,有片瓦栖身,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提心吊胆怕哪句话说错就掉了脑袋,”我弯腰拔起一把枯黄的野草,“这就是好地方。……
我咬破食指的时候,血珠子冒出来,又稠又暗。冷宫的馊饭味儿混着陈年灰尘,
直往鼻孔里钻。我扯下一片还算干净的中衣里衬,血淋淋的手指头杵上去,
一个字一个字地划拉:萧衍,我恨你。不是“臣妾”,也不是“陛下”。直呼其名。
写完最后一个字,指头疼得有点发木。我盯着那片刺目的红,心里却像被掏空了的破口袋,
只剩下冷风飕飕地灌。恨吗?当然恨。恨他三年前把我从江南烟雨里捞出来,
金尊玉贵地捧上贵妃位,说我是他心尖上独一份的亮色。更恨他一年前,只凭几句构陷,
就把我这“亮色”一脚踹进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任由我烂掉。外面隐约传来更鼓声,
梆梆梆,敲得人骨头缝里发凉。子时了。也是我该“死”的时候了。
“娘娘……”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呜咽,是我的陪嫁丫鬟,阿芜。她缩成一团,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睛肿得像烂桃子。“药……药准备好了。”她抖着手,
捧过来一个粗糙的小陶瓶。里面是一颗黑黢黢的药丸。味道冲得呛人。“阿芜,”我没接药,
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你怕不怕?”阿芜拼命摇头,眼泪甩得到处都是:“奴婢不怕!
只要能离开这吃人的地方,跟着娘娘,刀山火海奴婢都去!”我扯了扯嘴角,想笑,
没笑出来。刀山火海?这深宫,难道就不是刀山火海?萧衍,
就是那把悬在我头顶、随时会落下来的鬼头刀。我接过药瓶,冰凉的陶壁贴着掌心。“记住,
”我盯着她,一字一顿,“‘死’的是冷宫罪妇沈氏。活下来的,是江南绣娘沈清棠。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贵妃沈氏。”阿芜用力点头,嘴唇咬得发白。我拔开瓶塞,
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怪味直冲脑门。没有丝毫犹豫,仰头,把那颗要命的药丸吞了下去。
喉咙里像塞进一团烧红的炭,又烫又堵。紧接着,一股尖锐的绞痛猛地从腹中炸开,
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呃……”我闷哼一声,蜷缩着倒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绞!“娘娘!娘娘!”阿芜扑过来,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死死抱住我。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
阿芜的哭喊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疼。真他娘的疼啊。
比当年萧衍亲手折断那个意图轻薄我的登徒子手腕时,那骨头碎裂的声音还让人牙酸。
也比……比他最后一次踏入我的昭阳宫,那双曾经盛满星子的眼睛里,
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厌恶和怀疑时,心口那股钝痛,要尖锐得多。也好。疼得越狠,
这“死”才越真。萧衍……你不是认定我沈清棠蛇蝎心肠,构陷你的白月光皇后,
罪该万死吗?行。我这就死给你看。用最惨烈、最卑微的方式,
死在你赐给我的这座活人坟里。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
我好像听见了破败殿门被粗暴踹开的巨响。还有……一道撕心裂肺、几乎不像人声的咆哮。
“棠棠——!”是错觉吧?那个名字,他早就不叫了。
2.我是被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和潮湿的水汽呛醒的。眼皮沉得像压了两块青砖,
费了半天劲才撬开一条缝。光线昏暗,狭小的空间在微微摇晃,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
“咳…咳咳……”喉咙干得冒烟,火烧火燎地疼。“醒了!娘娘醒了!
”阿芜带着哭腔的惊喜声音在旁边响起,紧接着,一碗温热的清水凑到我唇边。
我贪婪地啜饮着,清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活气。“这是……哪儿?
”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风箱。“回娘娘,在船上了。”阿芜小心地扶着我坐起来些,
给我垫了个破旧的包袱,“咱们顺着京郊那条野河漂了一天一夜,已经离皇城很远了。
”她脸上还带着后怕,眼睛肿着,但精神头好了不少。“娘娘您可吓死奴婢了!
那药……那药劲儿太猛了!您浑身冰凉,连气息都没了,奴婢按您吩咐,
把您藏在运夜香的桶车里才混出宫……”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惊险的逃亡过程,
如何买通倒夜香的老太监,如何在冷宫“失火”的混乱中把我运出来,
如何在约定的河边找到这条破旧的小渔船。我默默听着,身体各处残留的剧痛还在叫嚣,
提醒我刚刚经历过一场怎样的“死亡”。撩开船舱那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帘一角,
外面是浑浊宽阔的河面,两岸是望不到头的芦苇荡,灰蒙蒙的天压得很低。没有巍峨的宫墙,
没有森严的黑甲卫,没有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窥探目光。只有带着土腥味的河风,
自由地灌进来。自由。这个词砸在心口,沉甸甸的,带着点不真实的眩晕感。
我真的……逃出来了?从萧衍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用一场“死”遁了出来?“阿芜,
”我放下帘子,声音平静下来,“以后叫我**。”阿芜一愣,随即用力点头:“是!**!
”渔船顺流而下,摇摇晃晃。船老大是个沉默寡言的黝黑汉子,只管摇橹,
并不多看我们这两个“投奔远方亲戚的落难姐妹”一眼。也好。越不起眼,越安全。
**在冰冷的船舷上,看着浑浊的河水打着旋儿向后流去。皇城的方向,
早已被重重水雾和远山吞没。萧衍……现在该是什么样子?收到冷宫“失火”,
贵妃“葬身火海,尸骨无存”的消息时,他会是什么表情?震惊?或许有吧。
毕竟一条在他眼里如同蝼蚁、可以随意碾死的性命,竟然用这种方式“消失”了。愤怒?
大概也少不了。他那样掌控一切的人,怎么能容忍有东西脱离他的掌心?
尤其是我这个“罪人”。然后呢?大概也就……那样了吧。他身边从来不缺美人。
娇憨的、妩媚的、才情横溢的。少了一个碍眼的、心肠歹毒的“沈氏”,
说不定他的白月光皇后苏晚晴,反倒能松一口气,夜里睡得更安稳些。
至于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曾经或许有过的所谓“情意”?早就在他亲手把我推下深渊,
任由我在冷宫自生自灭的那一刻,就被他自己碾得粉碎,随风散了。也好。两不相欠,
干干净净。3.船行数日,在一个叫临江的小镇码头靠了岸。
我和阿芜用仅剩的一点散碎银子,在镇子最偏僻的角落租下了一个小院。院墙塌了一半,
屋顶漏雨,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两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阿芜看着这破败景象,
眼圈又红了:“**……这,这怎么住人啊?”我却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能遮风挡雨,有片瓦栖身,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提心吊胆怕哪句话说错就掉了脑袋,
”我弯腰拔起一把枯黄的野草,“这就是好地方。”阿芜看着我平静的侧脸,张了张嘴,
最终把眼泪憋了回去,用力点头:“嗯!**说得对!奴婢这就收拾!
”日子陡然从云端跌进了泥里。贵妃沈清棠的锦衣玉食、前呼后拥,成了上辈子模糊的梦。
如今,我只是一个死了丈夫(对外宣称)、投亲不着、只能靠针线活勉强糊口的寡妇沈娘子。
阿芜去镇上接了些浆洗缝补的粗活,手指很快被冷水泡得红肿开裂。
我则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苏绣。当年在江南,沈家绣坊的“清棠绣”也算小有名气。
被萧衍强掳入宫后,这门手艺就彻底荒废了。如今重新捡起绣花针,
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亲切感。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妃,
如今也要为了一斗米、半尺布精打细算。手指被针扎破是常事,
熬油灯绣到深夜更是家常便饭。累吗?真累。骨头缝里都透着酸。可心里,
却像这破落小院墙角新冒出的几簇野草,一点点扎下了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没有猜忌,没有倾轧,没有随时可能降临的雷霆之怒。只有靠自己的双手,
一针一线挣来的温饱。平静的日子像小溪水,无声流淌。直到那天,
我去镇上最大的绸缎庄“云锦阁”交绣品。掌柜的姓周,是个精明的中年人。
他仔细验看我绣的一方蝶恋花帕子,啧啧称赞:“沈娘子的手艺真是绝了!
这蝶儿跟活了似的!这帕子,我给你再加十文!”我正想道谢,门口的光线一暗。
几个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身形挺拔,
穿着墨青色锦缎常服,腰间系着玉带,侧脸线条冷硬,透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感。
我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我立刻低下头,侧身往柜台里面避了避,
用掌柜高大的身形挡住自己。周掌柜一见来人,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去,
腰弯得快到地上:“哎哟!什么风把东家您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东家?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这云锦阁背后的东家,难道……那男人随意地“嗯”了一声,
目光在店里扫视一圈。那目光没什么温度,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审视。他并没有看向柜台这边。
周掌柜亦步亦趋地跟着,汇报着生意。那男人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就在他转身准备去里间时,
目光随意地扫过周掌柜刚放在柜台上的、我绣的那方帕子。他的脚步,顿住了。
我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沉!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捻起那方素帕。蝶恋花。一只淡紫色的蝶,
翅膀轻薄得仿佛能透光,正落在一朵半开的粉色海棠花上。针脚细腻到了极致,
花瓣的脉络、蝶翼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带着一种灵动的生气。尤其是那只蝶,
翅膀边缘用了一种特殊的、接近失传的“捻金错彩”针法,
在光线下流转着极其细微的、独特的紫金色光泽。整个江南,会用这种针法,
并且习惯在蝶翼边缘捻入极细紫金线的绣娘……只有沈家当年的天才绣娘,沈清棠。
时间仿佛凝固了。绸缎庄里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
像带着实质的重量,落在我低垂的头顶。冰冷,锐利,探究。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完了。4.“这帕子,”男人的声音响起,
低沉,听不出情绪,“谁绣的?”周掌柜不明所以,连忙赔笑:“回东家,
是咱们镇上新来的一位沈娘子,绣活儿极好!您瞧这……”“沈娘子?”男人重复了一遍,
尾音微微上挑。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是,是,”周掌柜转向我,带着点催促,“沈娘子,
快,东家问话呢!”避无可避。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
脸上挤出一个属于“沈寡妇”的、怯懦又带着点惶恐的僵硬笑容。目光,终于对上了。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眼前的男人,轮廓比记忆中更加深刻冷峻。薄唇紧抿,下颚线绷得像刀锋。
曾经那双盛满星子、能溺死人的桃花眼,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震惊?狂怒?探究?
还是……一丝极其荒谬的、难以置信的……狂喜?萧衍。真的是他。大梁的皇帝,
此刻穿着一身商贾的锦袍,站在江南小镇一个不起眼的绸缎庄里,手里捏着我绣的帕子,
死死地盯着我。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狼。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周掌柜和其他管事被这诡异的气氛吓住了,噤若寒蝉。“民…民妇沈氏,”我嗓子发紧,
声音干涩得厉害,屈膝行了一个极不标准的民妇礼,“见过…东家。”“沈氏?
”他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目光像淬了冰的钩子,要把我整个人从里到外剖开。
“抬起头来。”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我咬着后槽牙,慢慢抬起脸。
努力让眼神保持空洞和麻木,像一个被生活磋磨得失去了所有光彩的普通妇人。
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粗布荆钗,脸色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熬夜显得蜡黄憔悴,
手上还有做粗活留下的薄茧和针眼。和当年昭阳宫里那个锦衣华服、艳光四射的沈贵妃,
判若云泥。他盯着我的脸,一寸一寸地看,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在我脸上烧出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冷汗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滑。
就在我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他眼底深处那翻腾的巨浪,似乎终于被他强行按捺下去一些,
只剩下冰冷的审视。“绣得不错。”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无波,
随手将那方帕子丢回柜台上,仿佛那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货物。“周掌柜,
这位沈娘子的绣品,以后按最高价收。”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转身,径直走向里间。
墨青色的袍角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凝视,只是我的错觉。
周掌柜如蒙大赦,擦着汗连声应“是”。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直到阿芜在外面等急了,
探头探脑地小声喊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我猛地回过神,
抓起柜台上周掌柜结算的铜钱,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云锦阁。外面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
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后背那道冰冷的目光,似乎一直如影随形。他认出我了。
他绝对认出我了!那种眼神,
那种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却又强行压抑的恐怖气息……他为什么没有当场发作?
为什么没有立刻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甲卫”把我捆起来,拖回那座吃人的皇城?
他在等什么?猫捉老鼠的戏耍吗?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
我以为的死遁新生,原来只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危险的猎场。
而那个最可怕的猎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降临。5.那之后的日子,表面风平浪静,
暗地里却像是绷紧的弓弦。我如惊弓之鸟,再不敢去云锦阁交绣品,只让阿芜去。
阿芜回来说,周掌柜态度好得出奇,给的价钱也高,还总旁敲侧击地问“沈娘子”的情况,
说东家很欣赏她的手艺云云。欣赏?萧衍会欣赏一个“死人”的手艺?我心中冷笑,
却不敢有丝毫放松。果然,没过几天,“麻烦”就主动找上门了。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修补漏雨的屋顶,踩着吱呀作响的破梯子,弄得满手满脸都是泥灰。
院门外传来叩门声。“沈娘子在家吗?”一个陌生的男声,客气有礼。我心里咯噔一下。
示意阿芜去开门。门开了,外面站着两个穿着体面短打、家丁模样的人,
旁边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青布小马车。“沈娘子安好,
”为首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拱了拱手,“小人是镇上‘颐园’的管事,姓刘。
我家主人前些日子在云锦阁见了您绣的帕子,十分喜爱,想请您过府一趟,
帮着修补几幅珍藏的古画绣品。酬劳方面,定让娘子满意。”颐园?我心头警铃大作。
临江镇就这么大,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我都知道。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颐园”!而且,
修补古画绣品?这借口找得……也太拙劣了点。我扶着梯子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刘管事见谅。民妇手艺粗陋,只会些简单的活计,
修补古画这等精细活儿,实在不敢应承,怕糟蹋了主家的珍藏。”刘管事笑容不变,
态度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圆滑:“沈娘子过谦了。
周掌柜可是把您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家主人是真心喜爱,也知您不易,酬金好说。
您看,马车都备好了,就请您移步一趟?也免得我家主人失望。”话说到这份上,再推拒,
就显得刻意了。我看了看那辆马车,
又看了看刘管事身后那两个看似普通、眼神却精悍的家丁。心知肚明,这趟“龙潭虎穴”,
不去也得去了。“如此……那民妇就斗胆去试试。”我垂下眼,掩住眸底的冰冷,
“容民妇换身衣裳。”“**!”阿芜紧张地抓住我的袖子,眼里满是恐惧。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在家等我。关好门,谁来都别开。”6.马车七拐八绕,
最后停在镇子西郊一处僻静的园子外。园子门楣上挂着块不起眼的匾额——颐园。白墙黑瓦,
看起来朴素雅致,但一进去,便知内有乾坤。亭台楼阁,移步换景,虽不如皇宫富丽堂皇,
却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雅趣和……低调的奢华。刘管事引着我穿过曲折的回廊。越往里走,
我的心越沉。这园子的格局,这假山叠石的布置,
甚至回廊转角处一盆兰花的摆放位置……都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像极了当年,
萧衍在宫外特意为我建造的那座避暑别院——棠苑。只不过棠苑是灼灼其华的海棠主题,
而这里,遍植翠竹,清幽冷寂。他是在提醒我什么?还是在嘲笑我?最终,
停在一处临水的敞轩外。轩内布置清雅,琴案上焚着香,青烟袅袅。
一个穿着墨青色常服的身影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正望着轩外一池残荷。身姿挺拔孤峭,
像一柄出鞘的寒剑。仅仅一个背影,那无形的压迫感就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刘管事躬身,
声音恭敬得近乎卑微:“主人,沈娘子请到了。”背影没有动。过了几息,
冰冷低沉的声音才传来,听不出喜怒:“下去。”刘管事如蒙大赦,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下,
还顺手带上了敞轩的门。“吱呀”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只剩下我和他。
还有轩内死一般的寂静。我站在原地,垂着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角,
和沾着泥灰的鞋尖。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时间一点点流逝。
残荷枯败的影子在光滑如镜的水磨石地面上缓缓移动。他终于缓缓转过身。目光,
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钉在我身上。“沈、清、棠。”三个字,从他齿缝里碾磨出来,
带着血腥气和滔天的怒火。“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心头一颤,猛地抬起头,
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那里面的风暴几乎要将我吞噬!“民妇不明白东家在说什么。
”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干涩却清晰,“民妇夫家姓王,东家怕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极其森冷的弧度,一步步朝我逼近。
高大的身影带来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那熟悉的、带着龙涎香和冷冽气息的压迫感,
排山倒海般压来,几乎让我喘不过气。“冷宫那把火,烧得可真干净。
”他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连一根骨头渣子都没给朕留下。
”朕!他终于撕下了那层商贾的伪装!“朕翻遍了整个冷宫的灰烬!掘地三尺!
”他眼底赤红,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朕不信!
朕的棠棠……朕的棠棠怎么可能就变成了一捧灰!”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伸手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疼……”我忍不住痛呼出声,脸色煞白。“疼?”他像是被我的痛呼刺了一下,
眼神有瞬间的混乱,但随即被更深的怒焰覆盖,“你也知道疼?!”他猛地将我往前一拽!
我踉跄着扑倒在他身前,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钻心的疼!“朕以为你死了!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像看着一个卑贱的蝼蚁,胸膛剧烈起伏,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嘶吼出来,“朕以为你被烧成了灰!朕……”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赤红的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痛苦和暴怒,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
让我不寒而栗。有恨,有怒,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被彻底背叛后的疯狂。“陛下,
”我忍着膝盖和手腕的剧痛,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燃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扯出一个极其惨淡的笑容,“贵妃沈氏,不是已经如您所愿,死在冷宫了吗?”“尸骨无存。
”“如今活着的,只是一个想苟且偷生的民妇。求陛下……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话,猛地松开我的手腕,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
手腕上留下一圈刺目的青紫。他后退一步,眼神重新变得幽深难测,
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冰封,只剩下无边的冷寂。“沈清棠,”他缓缓开口,
声音恢复了那种帝王的冰冷和掌控,“你以为,你‘死’了一次,欠朕的债,
就一笔勾销了吗?”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带着地狱般的寒意:“朕的贵妃,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朕的身边。”“从今日起,
你就待在这颐园。”“用你的下半辈子,好好‘赎罪’。”7.颐园,成了我新的牢笼。
比冷宫更华丽,也更窒息。我被安置在园子最深处一个临水的僻静小院,名唤“听竹”。
院如其名,四面环竹,清幽雅致。刘管事安排了四个低眉顺眼、手脚麻利的丫头伺候。
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绫罗绸缎重新上身,珍馐美味顿顿不缺。可我看着那些东西,
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这算什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把我从泥地里捞起来,洗干净,
重新打扮成他喜欢的金丝雀模样,关进这个更精致的笼子里?赎罪?赎什么罪?
是赎我没有乖乖待在冷宫里发霉腐烂、等着被他彻底遗忘的罪?还是赎我胆大包天,
竟敢用一场“死”来逃离他掌控的罪?萧衍没有再出现。但这座园子里的每一寸空气,
都弥漫着他的气息,他的掌控。我知道,他就在不远处的“清晖堂”。刘管事每次来送东西,
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敬畏,仿佛那边住着的,是随时可能降下雷霆的神祇。
园子里的守卫看似松散,但我试过,只要**近园门或者任何一处可能翻越的矮墙,
立刻就会有沉默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恭敬却强硬地“请”我回去。插翅难逃。
阿芜也被接了过来,被安排在外院做些轻省活计,允许她每日进来陪我一个时辰。
她抱着我哭了一场,又惊又怕:“**,陛下他……他到底想干什么啊?”我想干什么?
我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扯了扯嘴角。猫捉到了老鼠,总要先玩个半死,才肯下嘴咬断脖子。
萧衍大概觉得,直接杀了我,太便宜我了。他要慢慢磨。磨掉我的棱角,磨掉我的反抗,
磨掉我最后一点关于“沈清棠”的念想,
把我彻底变成一个对他予取予求、只会摇尾乞怜的玩意儿。就像当年,
他一点点磨掉我对宫外自由的所有向往,把我变成那座华丽囚笼里,只为他一人绽放的海棠。
可惜。冷宫那场火,烧掉的不止是“贵妃沈氏”的躯壳。也烧掉了沈清棠心里,
最后一点对他的妄念和软弱。8.平静(或者说死寂)的日子,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
那是一个午后,**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刘管事送来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闲书。
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女子尖利不满的呵斥和丫鬟们惊慌的劝阻。“让开!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狐媚子,能住进这听竹苑!”“苏姑娘,您不能进去!
主人吩咐过……”“滚开!凭她也配拦我?我爹是当朝……”声音越来越近,砰的一声,
我的房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穿着鹅黄云锦宫装、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闯了进来。
她容貌极美,眉眼间带着一股被娇惯出来的盛气凌人,此刻正满脸怒容地瞪着我,
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把我凌迟。看清我脸的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随即被更深的嫉恨取代。“是你?!”她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拔尖,“沈清棠?!
你不是死了吗?!”苏晚晴。萧衍心尖上的白月光,如今大梁尊贵的皇后娘娘。哦,不对,
现在该叫她……苏姑娘?她爹是当朝什么?我放下书,平静地看着她,
甚至对她露出了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苏姑娘,别来无恙。”我的平静显然激怒了她。
她几步冲到我面前,扬起手就朝我的脸扇下来!“**!你居然没死!还敢勾引陛下!
躲在这里装神弄鬼!”我眼神一冷,在她手掌落下的瞬间,猛地抬手,
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小。“啊!”苏晚晴没料到我敢反抗,痛呼一声,又惊又怒,
“你!你敢拦我?放手!”“苏姑娘,”我攥着她的手腕,慢慢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美丽脸庞,声音冰冷,“这里是颐园,不是你的凤仪宫。
要撒野,找错了地方。”“你!”苏晚晴被我眼中的冷意慑了一下,随即更加羞恼,
奋力想抽回手,“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早就该化成灰的贱婢!陛下不过是一时新鲜,
玩腻了就会把你像垃圾一样丢掉!我爹是当朝太师!陛下都要倚重……”“哦?”我打断她,
唇角勾起一抹讥诮,“那苏太师知不知道,他金尊玉贵的女儿,像个市井泼妇一样,
跑到陛下金屋藏娇的地方来撒野?”“你闭嘴!”苏晚晴被我戳中痛处,脸色涨红,
另一只手又扬了起来!这一次,我没拦。只是在她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身体微微一侧。
苏晚晴用了全力,一巴掌落空,重心不稳,尖叫着朝旁边栽倒!“砰!”她狼狈地摔在地上,
精心梳好的发髻散乱,珠钗掉了一地。“沈清棠!我杀了你!”她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疯了似的想爬起来扑向我。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冰冷彻骨的低喝:“闹够了没有!
”萧衍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后跟着脸色煞白的刘管事和一众噤若寒蝉的仆役。苏晚晴的动作瞬间僵住,
抬头看到萧衍,脸上的狰狞立刻换成了泫然欲泣的委屈,眼泪说来就来:“陛下!
您要为晴儿做主啊!这个贱婢……她竟敢推我!
还出言羞辱我和爹爹……”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扑向萧衍。萧衍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越过地上狼狈的苏晚晴,直直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深得可怕。有审视,
有探究,还有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一步步走进来,靴子踏在地板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走到苏晚晴身边时,他终于垂眸看了她一眼,
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谁准你来的?”苏晚晴被他眼中的寒意冻得一哆嗦,
哭诉卡在喉咙里:“陛下,我……我只是……”“送苏姑娘回去。”萧衍不再看她,
直接对刘管事下令,“告诉苏太师,管好他的女儿。再有下次,朕不介意替他管。”“是!
是!”刘管事冷汗涔涔,连忙指挥两个健壮的仆妇,
半扶半架地把还在哭喊的苏晚晴拖了出去。喧闹的听竹苑,瞬间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我和萧衍。他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忽然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抚上我的脸颊——刚才苏晚晴想打,却被我避开的地方。
我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的手指却更快地收拢,捏住了我的下巴,
强迫我抬起头看他。“牙尖嘴利。”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还会动手了。”我被迫迎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我看不懂,
也不想懂。“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冷冷地说,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陛下难道指望我像当年一样,任人宰割?”“当年?”他像是被这个词刺了一下,
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捏着我下巴的手指蓦然收紧!疼痛袭来。“沈清棠,”他凑近,
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我脸上,一字一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当年……是谁先动的手?”我的心猛地一沉。当年……“冷宫失火前,朕最后一次去看你,
你说了什么?”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悔意或动摇。
【“萧衍,你信她,不信我?”】【“好!好得很!我沈清棠今日在此立誓,就算化作厉鬼,
也绝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滚!你给我滚!我这辈子最后悔的,
就是信了你的鬼话,进了这吃人的地方!”】那些歇斯底里的、充满恨意的嘶喊,
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愤怒,
似乎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被刺伤后的……痛?荒谬。“陛下想听什么?
”我扯了扯被他捏得生疼的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听我说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