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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里的向日葵精选章节

泥泞里的向日葵精选章节

发表时间: 2025-06-23 10:20:59

第一章暴雨像是天河决堤,狠狠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城市笼罩在灰蒙蒙的水汽里,连霓虹都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慈善画展的入口处,

精心布置的暖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格外脆弱,勉强照亮门口一方小小的避雨之地。

东方羽缩在那里,像一株被狂风吹打的小草。单薄的旧外套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少年过分瘦削的肩胛骨轮廓。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廉价塑料布层层包裹的画板,

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黑发淌下来,滑过苍白的脸颊,

在下巴处汇聚成滴,无声地砸落在地面。寒意早已浸透骨髓,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着,

他只能把画板抱得更紧,试图汲取一丝微弱的暖意。就在这时,

一辆线条冷硬、通体漆黑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如同劈开雨幕的幽灵利刃,

无声而迅疾地滑到画展门口。轮胎碾过路边一个深深的积水洼,

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哗啦!一大片混着污泥的脏水,

如同被激怒的巨兽扬起肮脏的爪子,劈头盖脸地朝东方羽扑来。

冰冷、腥臭的泥水瞬间浇透了他全身。他本能地闭眼侧头,

但那股冲击力还是让他踉跄了一下。怀中的画板被巨大的力量撞得一歪,

包裹的塑料布被泥水浸透、撕裂。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总是带着点倔强和疲惫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惊恐和绝望,死死地盯住怀中露出的画板一角——那上面,

是他花了整整三个月心血,熬了无数个夜晚才完成的参展作品。“我的画!

”一声短促、嘶哑的惊呼被淹没在哗哗的雨声里,更像是在喉咙深处撕裂。

他慌忙用手去擦画板上沾染的污泥,动作慌乱又绝望,仿佛想抓住正在流逝的生命。

可污泥被雨水晕开,反而在画布上洇开更大一片污迹。库里南的后车窗无声降下,

露出一张轮廓深邃、如同精雕细琢大理石般的侧脸。云泽皓天,云氏集团年轻的掌舵者,

画展今晚最大的捐赠人。他并未看向窗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似乎对司机造成的这点小颠簸略有不满。东方羽猛地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脸上新沾的泥点,

顺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滑落。他望向那扇缓缓升起的车窗,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讨好,

只有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冰冷到极致的愤怒和鄙夷。那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

越过冰冷的雨水和奢华的金属车身,狠狠钉在车内那个模糊的身影上。

“这画……”他的声音在风雨中有些抖,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是要参展的!”车窗上升的动作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云泽皓天终于侧过脸,

目光隔着车窗和密集的雨帘,第一次真正落在了车外那个狼狈不堪的少年身上。

那双眼睛里的怒火和冰冷的蔑视,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

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防弹玻璃和层层雨幕,精准地刺入云泽皓天的眼底。

那不是他习惯看到的敬畏、谄媚或恐惧。那眼神,

清清楚楚地表达着一种认知——他在对方眼里,和刚才溅起的那滩肮脏的泥水,

没有任何区别。云泽皓天的心口,被那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垃圾”二字,

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一种极其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

车窗最终完全闭合,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库里南无声地滑开,汇入雨中的车流,

留下东方羽独自站在画展门口昏黄的光晕下,浑身泥泞,抱着那幅被毁掉的画,

像一座孤绝的、愤怒的雕像。第二章三天后。云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电梯门无声滑开。

巨大的空间铺展在眼前,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幕墙将整个城市的喧嚣与繁华尽收眼底,

如同一个微缩的沙盘。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无菌的洁净感,混合着淡淡的雪松木调香薰,

冰冷而疏离。踩在厚实得能吸掉所有脚步声的纯羊毛地毯上,

东方羽感觉自己像一颗误入精密仪器内部的尘埃。

他被一个穿着剪裁完美、面无表情的助理引领着,穿过空旷得令人心慌的走廊。

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起了球的旧毛衣,

与这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价值不菲的现代艺术品摆件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反差。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空气都有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牛仔裤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厚重的双开实木门被助理无声推开。

巨大的办公桌后,云泽皓天正微微侧身,对着落地窗外翻涌的云层。

剪裁无可挑剔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肩背线条,仅仅是那个背影,

就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云总,人带到了。”助理的声音平板无波。

云泽皓天这才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东方羽身上,从上到下,

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视了一遍。那目光平静得像在评估一件物品,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

让东方羽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剖开了晾在聚光灯下。窘迫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助理上前一步,语气公式化:“东方先生,

云总看过慈善画展上您提交的作品资料,对你之前的画作很感兴趣。

他决定以高于市场估价的价格,买下你所有的作品,包括那幅……”助理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受损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东方羽猛地抬起头,

那双清澈却带着疲惫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惊愕、难以置信,

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怒意在他眼中交织闪烁。高于市场价?所有作品?这算什么?

是补偿那天溅起的泥水?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居高临下的怜悯施舍?他挺直了单薄的脊背,

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声音因为竭力压制情绪而显得有些紧绷,

却异常清晰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我不卖画。”他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迎视着云泽皓天深不见底的目光,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只找工作。任何工作,

只要我能做。”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落地窗外,城市在脚下无声运转。

助理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云泽皓天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

微微眯了一下,如同在审视一件突然展现出意料之外棱角的物品。

他看着少年眼中那团不肯熄灭的、混合着屈辱和骄傲的火焰,片刻后,

才极其缓慢地点了下头。“可以。”第三章顶层的灯光柔和地笼罩下来,

不同于办公室的冰冷空旷,这里更像一个私人领域。巨大的画架支在落地窗前,

旁边一张宽大的工作台上,

颜料、画笔、调色油、松节水、各种型号的刮刀……所有修复需要的工具一应俱全,

且都是顶级的专业品牌,摆放得井然有序。

那幅被泥水毁掉的《向日葵》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中央。原本炽热、充满生命力的金黄花瓣,

被几道狰狞的污泥污渍粗暴地撕裂,像被践踏过的阳光,只剩下触目惊心的狼狈和死寂。

东方羽站在画前,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三天前的绝望和愤怒,

此刻混合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感,沉沉地压在心口。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拿起一支极细的貂毛画笔,蘸取了一点点特制的清洗溶剂。“先用软毛刷,

轻轻扫掉浮尘和干掉的泥粒。”一个低沉平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东方羽身体一僵。

云泽皓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侧,距离不远不近。他脱掉了西装外套,

只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他没有看东方羽,

目光专注地落在画布被污损最严重的那片区域上,眼神沉静,带着一种专业审视的意味。

“这里,”云泽皓天修长的手指虚点了一下靠近花心的一处深褐色污渍,

“油彩层已经被泥水里的杂质侵蚀渗透了。清洗溶剂要非常谨慎,先用棉签蘸一点点,

点在边缘测试,看会不会溶解掉底层的原色。”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拿起一支棉签,

动作精准地蘸取了微量溶剂,在画布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做了个测试。那专注而熟练的姿态,

完全不像一个挥斥方遒的商界巨子,更像一个浸淫多年的修复师。东方羽屏住呼吸,

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在另一处污渍边缘尝试。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只有画笔和棉签轻轻触碰画布的细微声响,

以及松节水淡淡的、有些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

云泽皓天偶尔会指出某个东方羽忽略的细节,或者示范一个更精细的过渡色层补色手法。

他的指导简洁、直接,不带丝毫施舍的意味,更像是一种平等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