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透过苏小满出租屋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她盯着手机里江砚发来的消息——“上午十点，云阁后厨试菜”，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匆匆套上淡蓝色连衣裙，扎起高马尾，对着镜子反复确认妆容，这才抓起包冲出门。

“云阁”后厨与前厅的优雅截然不同，不锈钢厨具泛着冷光，蒸汽裹挟着香料气息扑面而来。苏小满站在后厨门口，望着忙碌穿梭的厨师们，突然有些怯场。

“苏**？”熟悉的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江砚换了身黑色厨师服，白色围裙系得工整，头发被发带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沾着些许面粉，整个人褪去了昨日的冷峻，多了几分烟火气，却依旧身姿挺拔，如同挺拔的雪松立于厨房之中。

“江主厨。”苏小满局促地打招呼，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胸前绣着的金色“江”字，精致的刺绣与他身上独特的气质相得益彰。

江砚点点头，侧身示意她跟上：“今天试的是新餐厅的部分菜品，你的意见很重要。”穿过摆放着各式食材的工作台，苏小满注意到他走路时步伐稳健，黑色的厨师鞋踏在地面几乎没有多余声响，举手投足间带着掌控全局的气场。

厨房角落的试菜台上，已经摆放了六道菜。翡翠色的芦笋浓汤盛在白色瓷碗中，顶端点缀着炸得金黄的洋葱丝；造型宛如艺术品的分子料理球在干冰雾气中若隐若现；还有一道看似普通的红烧肉，色泽红亮，油脂在灯光下微微颤动。

“先从这道芦笋浓汤开始。”江砚递来一把银勺，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苏小满接过勺子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掌心，触感微凉，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浓汤入口，先是芦笋的清甜，紧接着是奶油的醇厚，最后一丝黑胡椒的辛辣在舌尖散开。“好喝！”苏小满眼睛发亮，“不过如果芦笋的比例再提高一些，会不会更突出食材本味？现在奶油的味道稍微有点抢风头。”

江砚若有所思地挑眉，眉骨的线条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继续。”

接下来的分子料理球，咬破薄薄的外壳，爆浆的芒果汁与薄荷啫喱在口腔里碰撞。苏小满皱着眉头思索：“创意很棒，但口感层次有点单一，要是能加些脆爽的颗粒，比如坚果碎，会不会更好？”

江砚停下记录的动作，抬头看她，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外。他挺直脊背，黑色厨师服勾勒出他精瘦的腰线，举手投足间尽显专业风范：“没想到你对口感的把握这么敏锐。”

最后一道红烧肉端上来时，苏小满盯着肥瘦相间的肉块咽了咽口水。叉子轻易戳进肉里，软糯的肉质带着浓郁的酱香，甜味与咸味平衡得恰到好处。“太绝了！”她赞叹道，“不过……”

“不过？”江砚倚着料理台，双手抱臂，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的机械表。他微微歪头，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阴影，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就是太腻了。”苏小满有些不好意思，“要是能搭配点清爽的解腻小菜，比如腌黄瓜或者山楂糕，应该会更完美。”

江砚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这是苏小满第二次见他笑，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温柔，薄唇扬起的弧度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下来：“苏**，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就在这时，后厨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苏小满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学徒模样的小厨师打翻了酱汁，红色的液体在白色大理石台面上蔓延。江砚脸色瞬间沉下来，快步走过去。他处理问题时神情严肃，下颌紧绷，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重新调制，十五分钟后我要看到成品。”

解决完突发状况，江砚回到试菜台，眉头还未完全舒展。苏小满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突然鼓起勇气：“江主厨，其实你不用这么严厉的，大家偶尔犯错也很正常。”

江砚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诧异：“在我的厨房里，容不得半点差错。美食是艺术，也是严谨的科学，任何一个环节失误，都会毁掉整道菜。就像法式舒芙蕾，温度差一度，时间错十秒，出来的口感就天差地别；分子料理更是精确到毫克的配料称量，稍有偏差，就无法呈现预期的味觉爆炸。”他边说边拿起一旁的量勺，精准地舀起一撮盐，“这些精准的数据，是美味的基石。”

“可是……”苏小满咬着嘴唇，“美食不应该只是冷冰冰的精准，还应该带着温度。就像这道红烧肉，虽然完美，但总觉得少了点人情味。小时候外婆做的红烧肉，没有精确的配方，肉块切得大小不一，糖色炒得有时深有时浅，可每次揭开锅盖，那香气一飘出来，全家人就都围了过来。那种充满生活气息的美味，是实验室式的精准复制不来的。”她的声音渐渐柔和，眼中泛起回忆的光芒。

江砚怔住，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别开脸：“烹饪不是讲故事，食客不会因为情怀原谅一道失败的菜。”

“但食客会因为情感共鸣记住一道菜！”苏小满急切地反驳，脸颊泛起红晕，“你看那些百年老店，靠的不只是精准的配方，还有代代相传的故事和温度。比如街角那家老面馆，老板坚持用传统手法揉面，几十年如一日，他和顾客都成了老友，大家去吃面，吃的也是那份熟悉的人情味。”

江砚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料理台边缘：“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在菜品里加入更多‘故事’？”

“不是加入，是挖掘！”苏小满眼睛发亮，“每道菜品背后都有食材的来源、厨师的灵感，甚至食客的期待。就像这道红烧肉，如果搭配上它的故事——比如是某位老顾客童年的味道改良而来，再用复古的器皿装盘，是不是立刻就不一样了？”

江砚若有所思地挑眉，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字，笔尖沙沙作响：“或许可以做一个‘记忆中的味道’系列……”

“对！”苏小满兴奋地拍手，“还能让顾客分享自己的美食故事，被选中的故事就用来开发新菜品，这样餐厅和顾客之间的情感联结就更强了！”

江砚嘴角不自觉上扬，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苏**，你的想法总是能打破常规。”

“叫我小满吧。”苏小满笑着说，“毕竟以后要一起合作呢！”

“好，小满。”江砚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先吃饭吧，尝尝我做的意大利面。”

午餐是江砚亲自做的意大利面，简单的番茄肉酱面，却让苏小满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面条软硬适中，酱汁酸甜开胃，上面还撒了新鲜的罗勒叶。“好吃！”她吃得满嘴酱汁，完全没注意到嘴角沾了红色酱料。

江砚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伸手抽出纸巾递过去：“小心点。”他递纸巾时动作轻柔，指尖白皙修长，袖口隐约露出一点淡淡的雪松香水味。

下午的工作是讨论宣传方案。苏小满打开笔记本电脑，展示自己连夜做的PPT，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觉得可以从‘沉浸式美食体验’入手，比如举办美食盲盒活动，顾客随机选择菜品，增加神秘感和趣味性。”

江砚托着下巴认真听着，黑色的发丝垂落额前，偶尔被头顶的风扇吹起。他专注的样子让苏小满有些分神，直到他开口：“想法不错，但具体怎么执行？成本如何控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面红耳赤。苏小满着急时会不自觉地跺脚，马尾辫跟着晃动；江砚则会皱眉，薄唇抿成直线，露出锋利的下颌线条。但神奇的是，每一次激烈的争论后，总能碰撞出新的灵感。

夕阳西下时，初步方案终于敲定。苏小满揉着发酸的肩膀，看着电脑上完善后的方案，成就感油然而生。江砚站在她身后，低头看着屏幕，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发顶：“辛苦你了。”

苏小满转身，才发现两人靠得极近，几乎能看清他睫毛的纹路。江砚也似乎意识到这点，耳尖微微发红，后退一步：“明天继续？”

“好！”苏小满笑着点头，眼睛弯成月牙。走出“云阁”时，晚风轻轻拂过，她摸着口袋里江砚给的餐厅员工餐券，心里甜丝丝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江砚发来的消息：【今天谢谢你，早点休息。】

她抱着手机傻笑，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江砚站在餐厅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暮色中，他抬手整理了一下领口，白色的厨师服在风中轻轻飘动，整个人宛如一幅浪漫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