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太子爷真香了谢珩当众退婚那日,苏瓷安静递还定亲玉佩。他等着她哭求,
却只等到她名动京城的消息——救太后,治瘟疫,连异姓王都成了她医馆常客。
当谢珩身中剧毒命悬一线,御医束手无策。他躺在榻上,
看她银针冷冽刺入穴位:“诊金三千两,黄金。”痊愈后太子爷翻墙堵人:“瓷瓷,
孤用江山为聘...”苏瓷晃了晃手中婚书:“殿下,我与沈砚明日大婚。
”谢珩撕碎婚书那夜,叛军箭雨淹没了苏瓷的马车。
他浑身是血将她护在身下:“这次...孤眼睛没瞎。”初春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
卷过东宫肃穆的庭院,吹得檐角铜铃一阵细碎乱响。这**落进正殿里,
却压不住那刻意拔高的娇弱啜泣,一声声,缠得人心头发紧。苏瓷垂着眼,
安静地立在殿中冰凉的金砖地上。她今日只穿了件半旧的素色袄裙,洗得发白,
在这满殿的锦绣辉煌里,显得格格不入,像误入琼楼玉宇的一株野草。可她站得笔直,
肩背绷着一股不折的韧劲儿。空气里浮动着苦涩的药气,
源头是旁边软榻上那个正倚着太子谢珩手臂、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她的表妹,林婉清。
“殿下…表哥…咳咳咳…”林婉清咳得撕心裂肺,一张小脸惨白如纸,
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碗儿…碗儿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表姐,
她要…要这样害我…”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谢珩玄色蟒袍的袖口,指尖用力到泛白,
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谢珩那张素来矜贵淡漠的脸,此刻沉得能滴下水来。
他轻轻拍抚着林婉清的背,目光却如淬了冰的刀子,直直钉在苏瓷身上,
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和审视。“苏瓷。”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空旷的大殿里,
激起森然回响,“婉清午间用了你送来的药膳,不过半个时辰便呕血不止,
太医验出其中混入了剧毒的‘碎心草’。你,作何解释?”苏瓷缓缓抬起眼。那双眸子,
曾经盛满过对这殿上之人的所有憧憬与暖意,此刻却只剩下冬日寒潭般的平静,深不见底。
她看着谢珩,看着他臂弯里那个柔弱无骨、眼神却飞快掠过一丝得色的表妹,
心头最后一点余烬也彻底冷透、熄灭。十年,整整十年。从父亲战死沙场,母亲追随而去,
她顶着“将门孤女”的空壳住进东宫偏院起,她所有的用心,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痴念,
换来的就是今日这盆兜头泼下的、名为“谋害”的脏水。原来人心偏了,
是非曲直便成了虚妄。解释?在谢珩认定她有罪的那一刻起,任何解释都不过是狡辩,
徒增笑柄。她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薄得像初冬湖面的第一层冰,冷冽,且易碎。
没有辩解,没有愤怒,甚至连失望都吝于流露。她只是伸出手,
探入自己那件半旧袄裙宽大的袖袋中。这个动作让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侍立两侧的内侍宫女屏住了呼吸,连林婉清虚弱的啜泣都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谢珩的眉头锁得更紧,眼神锐利地盯着她那只手。是要求饶了?还是想拿出什么拙劣的证据?
苏瓷的手从袖中抽出,掌心托着一物。不是什么证据,也不是什么诉状。那是一枚玉佩。
通体温润,是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着精细繁复的龙凤呈祥纹样。玉质极好,却因年深日久,
边缘被摩挲得异常光滑,连那龙睛凤羽的细微棱角都显得圆融,
透着一种被珍视、被岁月浸润的光泽。正是十年前,帝后亲赐的定亲信物。这玉佩甫一亮出,
谢珩的瞳孔骤然一缩。他预料过她的哭泣、辩解、哀求,甚至歇斯底里,
独独没料到是眼前这般近乎死寂的平静,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苏瓷向前走了两步,
步履平稳,裙裾无声拂过冰冷光洁的金砖。她走到谢珩面前,
隔着林婉清那令人窒息的药味和若有似无的得意,将那枚承载了她十年孤注一掷的玉佩,
轻轻放在了谢珩手边的紫檀小几上。玉与木相触,
发出一声极轻微、却足以敲碎某些东西的脆响。“殿下,”她的声音响起,不高,
却异常清晰,像冰凌坠地,每一个字都砸得殿内众人心头发颤,“您心中既已有了定论,
民女苏瓷,百口莫辩。这玉佩,原物奉还。从此,”她顿了顿,
目光掠过谢珩瞬间僵硬的侧脸,最终落在那枚冰冷的玉佩上,再无半分留恋,“一别两宽,
各生欢喜。”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东宫正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风似乎也停了,
只有林婉清压抑不住的、带着惊愕的抽气声,还有那玉佩温润的光泽,在死寂中无声地流淌。
谢珩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头顶,烧得他耳根发烫。
他预想中的哭求、辩解、狼狈不堪统统没有出现!这个女人,
这个在他眼中向来温顺、甚至有些木讷的苏瓷,竟敢如此平静,如此干脆地…退了他的婚?
还说什么“一别两宽”?她凭什么?一股被冒犯、被轻视的怒意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狠狠攫住了他。“苏瓷!”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小几上的一盏青玉茶杯。
茶水泼溅出来,洇湿了华贵的波斯地毯,也溅湿了他绣着金线的袍角。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凌厉得几乎要将她洞穿,“你以为这样故作姿态,
就能抵消你谋害婉清的罪责?就能让孤对你另眼相看?痴心妄想!”苏瓷微微抬了下眼皮,
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这眼神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谢珩难堪。
她甚至没有反驳那句“谋害”。“殿下说得是。”苏瓷微微颔首,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民女粗鄙,不堪匹配太子殿下。
谋害表妹的罪责,民女不敢辩驳。殿下如何处置,民女都无怨言。只是,”她话锋一转,
目光终于再次对上谢珩那盛怒的眼,“既然婚约已废,民女便不再是东宫之人。留在此处,
恐污了殿下和表妹的眼。还请殿下恩准,允民女即刻离去。”逐客令?
她竟然在对他下逐客令?谢珩胸口的怒意翻江倒海,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死死盯着苏瓷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想从中找出一丝伪装的裂痕,一丝强撑的软弱。
可是没有。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也冰冷无温,映不出他半分影子。“好!好一个苏瓷!
”谢珩怒极反笑,声音里淬着寒冰,“孤倒要看看,离了东宫的庇护,
你这等蛇蝎心肠的孤女,能在这京城活出什么名堂!滚!给孤立刻滚出去!从今往后,
莫要再踏入东宫半步!”“民女,谢殿下恩典。”苏瓷再次屈膝,
行了一个无可挑剔却疏离至极的礼。然后,她直起身,没有再看谢珩一眼,
也没有看榻上那个眼神复杂的林婉清。她转过身,背脊挺直如风雪中宁折不弯的青竹,
一步步,稳稳地朝着殿外那片初春尚显萧索的天光走去。阳光从高大的殿门斜射进来,
勾勒出她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身影轮廓,最终消失在门外明晃晃的光晕里。殿内,
只剩下浓重的药味、泼洒的茶渍、林婉清假意压低的啜泣,
以及谢珩胸膛中那团无处发泄、越烧越旺的怒火。他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
又看看小几上那枚孤零零的玉佩,第一次觉得,这金碧辉煌、威仪万千的东宫正殿,
竟空旷得有些刺骨。春去秋来,转眼便是两年。东宫的书房里,
谢珩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朱笔落下,手腕沉稳有力,
眉宇间却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案头燃着上好的龙涎香,烟雾袅袅,也化不开那份沉闷。
内侍总管高德胜轻手轻脚地进来,将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放在案角,觑着主子的脸色,
斟酌着开口:“殿下,宫外传来消息,说…说那位苏姑娘,在城南开了家医馆,
叫‘杏林堂’。”谢珩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一滴朱砂墨在奏折边缘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他眼皮都没抬,
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带着浓浓的不屑:“呵,医馆?就凭她?
当年在太医院学的那点皮毛,也敢悬壶济世?不过哗众取宠罢了。能活下来,已算她命大。
”他继续批阅,笔锋却比方才更显凌厉几分。高德胜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这两年,
太子殿下性情愈发阴晴不定,尤其关于那位苏姑娘的消息,更是碰不得的禁忌。他硬着头皮,
小心翼翼地继续:“是…是。不过,最近京中时疫有些反复,
听说…听说苏姑娘配了一味‘清瘟散’,效果甚佳,京兆府尹大人都亲自去求了方子,
在城外施药,百姓称颂,都说她是…是活菩萨转世呢。”“活菩萨?”谢珩终于搁下了笔,
发出一声嗤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冰冷的嘲讽,
“她苏瓷几时有了这等本事?不过是些沽名钓誉的手段!京兆尹也是个没眼力的东西!
”他端起茶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杯盖与杯沿碰撞,发出细碎的轻响,
泄露了主人心绪的不宁。然而,苏瓷的名字并未因此沉寂,反而以一种谢珩始料未及的速度,
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各种场合,带着不容忽视的份量。先是太后娘娘缠绵病榻多时的头风症。
御医署束手无策,连太医院院正都连连摇头。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城南杏林堂的苏大夫,
针灸之术颇为神妙”。起初自然是无人敢信,只当是市井无稽之谈。然而太后头痛欲裂,
日夜难安,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竟真的下了懿旨,宣召这位声名鹊起的女医入宫。
消息传到东宫时,谢珩正在与幕僚议事。他听完禀报,先是愕然,
随即便是毫不掩饰的荒谬感:“荒唐!简直荒唐!太后凤体何等金贵,
岂能让一个来历不明、品行有亏的弃妇施针?出了差池,谁担待得起?
”他当即就要入宫劝阻。可他的脚步还未踏出东宫,
凤仪宫那边又传来消息——太后娘娘施针后,头痛竟大为缓解,沉沉睡去,一夜安眠!
整个宫廷为之震动。谢珩僵在殿门口,迎着初夏微热的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他无法相信。那个在他眼中除了痴缠便一无是处的苏瓷,竟真有这般通天的医术?
他心中那点笃定的不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紧接着,是一场席卷京畿的瘟疫。来势汹汹,
染者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数日间便夺去数十人性命。御医署开出的方子收效甚微,
恐慌如瘟疫本身般在京城蔓延。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杏林堂外支起了巨大的药棚。
苏瓷一身素净的布衣,脸上蒙着自制的细棉布面罩,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指挥着学徒和城中自发来帮忙的妇人熬煮汤药。那药味浓郁苦涩,弥漫了整条街巷。
“每人一碗,领了便走,莫要聚集!”她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有些发闷,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药效立竿见影。服下汤药的患者,症状很快得到控制。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杏林堂外排起了长龙。
朝廷的赈灾药方也迅速换成了苏瓷公布的“清瘟散”配方。京兆府尹亲自坐镇,
在城门口施药,每每提及苏瓷,感激涕零,称其活人无数。“活菩萨”之名,至此响彻京城。
这些消息,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无声无息地扎进谢珩的耳朵里,刺在他那日渐动摇的骄傲上。
他开始烦躁,开始下意识地回避所有关于苏瓷的讯息。然而,最让他心绪难平的消息,
却还是来了。“殿下…”高德胜几乎是踮着脚尖进来的,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方才…方才宫门侍卫来报,说看到靖安王的车驾,
停在…停在杏林堂门口,有半个时辰之久。”“靖安王?沈砚?”谢珩猛地从书案后抬起头,
眼神锐利如鹰隼。沈砚,
那位战功赫赫、手握重兵、深得父皇信任又对谁都疏离冷淡的异姓王?他怎么会去杏林堂?
还是车驾亲至,停留半个时辰?“是…是的,殿下。侍卫看得真切,确实是靖安王的车驾。
而且…”高德胜咽了口唾沫,“听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坊间早有传闻,
说靖安王殿下是杏林堂的常客,似乎…似乎对苏姑娘的医术颇为推崇,两人…交谈甚欢。
”“交谈甚欢?”谢珩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霍然起身,
书案被他撞得发出一声闷响,堆积的奏章滑落几本在地。“推崇她的医术?
沈砚什么时候也信这些江湖郎中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尖锐的刺痛感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比当初看到苏瓷平静地退还玉佩时更为强烈。他走到窗边,猛地推开雕花木窗。
初夏的风带着御花园里草木的清新气息涌入,却丝毫吹不散他心头的窒闷。城南的方向,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死死地牵扯着他的神经。
那个被他弃如敝履、认定离了东宫便活不下去的女人,非但活得好好的,还活得光芒万丈,
名动京城,甚至…引来了沈砚那样的人物?一种强烈的、失控的感觉,
伴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悔意”的毒藤,悄然在他心底滋生、蔓延。
他用力攥紧了窗棂,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杏林堂的后院,药香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氤氲在初夏微暖的空气里。
几排竹架上晾晒着各式草药,金银花黄白相间,薄荷翠绿清凉,艾草散发出特有的辛香。
角落里的小泥炉上,一只粗陶药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苦涩中又带着一丝甘冽的独特药味弥漫开来。苏瓷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皙却有力的手腕,
正用一柄小银铲仔细翻动着簸箕里晾晒的决明子。阳光穿过院中老槐树茂密的枝叶,
在她身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也照亮了她沉静的侧脸。比起两年前在东宫时的苍白隐忍,
如今的她眉宇间多了几分舒朗和从容,肤色也透出健康的莹润。唯有那双眼睛,
依旧清澈沉静,仿佛看尽了世事,又沉淀下属于自己的安然。“苏大夫,
”一个穿着王府侍卫服色的年轻男子恭敬地站在院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盒,
“我家王爷命小的送来这个。说是北境快马刚送来的‘雪魄莲心’,拢共就得了三朵,
王爷想着您或许用得着,特命小的送一朵过来。”他双手奉上木盒。苏瓷放下银铲,
接过木盒。入手微沉,带着凉意。打开盒盖,一股极淡极清的冷冽幽香瞬间逸散出来,
冲淡了满院的药气。盒内红绸衬底上,静静躺着一朵近乎透明的莲花,花瓣薄如蝉翼,
花心处一点冰蓝色,莹莹生辉,
正是传说中生于极北苦寒之地、极为罕见的解毒圣药——雪魄莲心。
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欣喜。这味药,她只在古医书上见过图谱,其珍稀程度,万金难求。
沈砚这份礼,太重了。“替我多谢王爷。”苏瓷合上盒盖,声音温和,“此物太过珍贵,
苏瓷受之有愧。改日配好了清心祛毒的‘冰莲丹’,定当奉上几丸,请王爷一试。
”侍卫连忙躬身:“苏大夫客气了,王爷说了,药材再珍稀,搁着不用也是废物,
只有在您这样的圣手之中,方能真正济世救人。小的告退。”说完,利落地转身离去。
苏瓷捧着那珍贵的木盒,看着侍卫离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沈砚…这位位高权重却总带着几分孤冷疏离的异姓王,
自半年前因一次旧伤复发偶然踏入她的杏林堂求诊后,便成了这里的常客。他话不多,
但每次来,或探讨疑难脉案,或带来一些极其罕见的药材,
言谈举止间只有对医道的尊重和兴趣,并无半分狎昵或轻视。这份纯粹的、基于认可的交情,
在经历了东宫那些龌龊之后,显得尤为珍贵和熨帖。“啧,沈砚这家伙,倒是会投其所好。
”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突兀地在墙头响起。苏瓷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杏林堂那不算太高的院墙上,不知何时竟斜斜倚坐着一个锦衣青年。他约莫二十出头,
剑眉星目,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手里还抛玩着一枚青翠欲滴的杏子。
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
活脱脱一个富贵闲散、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哥儿模样。正是京城有名的纨绔,
安国公世子——赵明轩。因其排行第七,又爱凑热闹管闲事,人送外号“赵小七”。
苏瓷看清是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赵小七,你又爬墙!
前门是摆设吗?”“走前门多没意思,”赵明轩笑嘻嘻地,手一撑,轻盈地从墙头跃下,
稳稳落在院中,带起一阵微风,“翻墙才有惊喜嘛!看,给你带了什么?
”他献宝似的将手中那颗饱满的杏子递到苏瓷面前,“我家后园子里最早熟的一茬,甜得很!
保证比沈砚那冷冰冰的雪莲有滋味!”苏瓷被他这无赖样逗得无奈一笑,
接过那颗还带着阳光温度的杏子:“谢了。不过下次再翻墙,当心我的‘痒痒粉’伺候。
”“不敢不敢!”赵小七夸张地举手告饶,随即凑近一步,压低声音,
脸上戏谑的笑容敛去几分,难得地带了点正经,“说真的,瓷姐儿,最近…东宫那边,
没再找你麻烦吧?我听说那位林侧妃,前儿个又在宫里闹了一场,非说自己心悸气短,
暗指是当年你给她下的毒没清干净呢。”林婉清。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
轻轻扎了一下苏瓷的心。自两年前离开东宫,她便将这个名字连同那段不堪的过往,
一同尘封。谢珩登基后不久,便迫不及待地抬了林婉清为侧妃,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瓷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神依旧平静,只多了一丝冷然:“找我麻烦?她配么?
当年那场戏,她唱得辛苦,我看得清楚。至于心悸气短…”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
“心思太重,日夜算计,自然劳心伤神,与我何干?御医署的方子若不管用,
不妨让她亲自来我杏林堂,诊金加倍便是。”“哈哈!痛快!”赵小七抚掌大笑,
眼中满是赞赏,“就该这样!瓷姐儿,你现在这模样,可比当年在那金丝笼里顺眼多了!
气死那对…”他及时刹住嘴,嘿嘿一笑,转移了话题,“对了,我祖母的老寒腿,
用了你新配的那药油,说舒服多了!让我务必好好谢谢你!改天来府上吃饭?”“再说吧。
”苏瓷将那颗杏子放在窗台上,转身去看炉火上的药罐,“药快好了,我得看着火。
世子爷您自便,墙在那儿,慢走不送。”她指了指墙头,下了逐客令。赵小七也不恼,
笑嘻嘻地又顺手从窗台的果盘里摸了个梨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大口,
含混不清地说:“得嘞!不打扰苏大神医悬壶济世!走了!”话音未落,
人已利落地翻身又上了墙头,对着苏瓷挥了挥手,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墙外。
小院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药罐咕嘟咕嘟的低吟和风吹草药的沙沙声。
苏瓷看着那跳跃的炉火,眸光沉静如水。东宫,林婉清,谢珩…那些名字和过往,如今听来,
遥远得如同隔世。她现在的生活,忙碌,充实,有救死扶伤的满足,
有赵小七这样插科打诨的朋友,有沈砚那样值得敬重的知己。她靠自己的一双手,
在这偌大的京城站稳了脚跟,赢得了真正的尊重。这就够了。至于那深宫里的风风雨雨,
爱恨情仇,早已与她苏瓷无关。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苏瓷想远离漩涡,
漩涡却总会自己卷上门来。这一日,杏林堂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学徒正忙着打扫。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锐响,
打破了午后街市的宁静。一辆装饰着明黄流苏、由四匹神骏异常的白马拉着的华贵马车,
在众多东宫侍卫的严密簇拥下,风驰电掣般停在了杏林堂门口!车驾规格之高,护卫之森严,
引得路人纷纷惊恐避让,远远围观,窃窃私语。“东宫…是太子殿下的车驾!”“天爷!
太子殿下怎么亲自来这杏林堂了?”“莫不是…那位林侧妃又不好了?
”车帘猛地被一只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掀开。谢珩那张俊美无俦却阴沉得可怕的脸露了出来。
他脸色是一种极不正常的灰败,嘴唇泛着诡异的乌紫色,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冷汗浸湿了鬓角。他强撑着,在侍卫的搀扶下勉强下了车,脚步虚浮踉跄,
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盯住杏林堂那朴素的门楣。“苏瓷…给孤…滚出来!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狠厉,却又透出无法掩饰的虚弱和惊惶。
高德胜连滚爬爬地先冲进医馆,带着哭腔:“苏大夫!苏神医!救命啊!
求您快救救太子殿下!殿下他…他中毒了!御医署…御医署的人全都没法子啊!
”杏林堂内瞬间落针可闻。学徒吓得呆若木鸡。苏瓷正在内室整理药材,闻声缓步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那身素净的布衣,发髻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住。
看到门口被侍卫架着、形容枯槁狼狈不堪的谢珩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归于深潭般的平静。两年未见,再见竟是这般光景。
曾经高高在上、视她如草芥的太子殿下,此刻如同濒死的困兽,带着一身腐朽的毒气,
跌落在她这小小的医馆门前。谢珩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
他灰败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混杂着求生欲望的复杂光芒。悔恨、屈辱、不甘,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希冀。他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动容,一丝旧情,
哪怕是一丝怜悯也好。然而,什么都没有。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平静得让他心头发冷。
“苏…瓷…”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带着喘息,想说什么,却因毒气攻心,
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乌黑的血沫顺着嘴角溢出。苏瓷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又扫过他唇角的黑血和灰败的脸色,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没理会谢珩那复杂的眼神,
也没去看旁边焦急万分的东宫众人。她只是微微侧身,让开通往内室诊间的路,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堂内凝滞的空气:“抬进来。诊金三千两,黄金。先付,后治。
”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买卖。没有半分关切,更无一丝旧情。
“三千两…黄金?”高德胜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简直是…趁火打劫啊!
谢珩剧烈地喘息着,死死盯着苏瓷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胸口剧烈起伏,
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他堂堂太子,竟被她如此明码标价,
如同待宰的牲畜!他想怒斥,想拂袖而去,
可是身体里那疯狂肆虐的剧毒带来的冰冷和濒死感,像无数只鬼手,
将他所有的骄傲和愤怒都死死拖拽住,拖向无底的深渊。“给…给她!
”谢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恨意。他猛地闭上眼睛,
不愿再看苏瓷那冷漠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彻骨的悔恨和冰冷,比体内的剧毒更甚,
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侍卫们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抬着谢珩进了内室。
高德胜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东宫银票,数了又数,
才颤巍巍地放在苏瓷诊室的桌案上:“苏…苏大夫,这是通兑的龙头银票,
三千两黄金只多不少…求您…求您千万救救殿下啊!”苏瓷看也没看那堆价值连城的银票,
只对学徒吩咐了一句:“准备热水,烈酒,金针,
再取我药柜最上层青玉盒里的‘冰魄丹’来。”声音沉稳依旧,
仿佛眼前躺着的不是当朝太子,只是一个普通的、中了剧毒的垂死病人。她走到诊床边。
谢珩躺在那里,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身体因痛苦和毒素的侵蚀而微微痉挛,
那身华贵的太子常服被冷汗和黑血浸透,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储君的威仪?
苏瓷净了手,用烈酒仔细擦拭过每一根细长的金针。她俯下身,靠近谢珩。
熟悉的、带着淡淡药草清苦的气息笼罩下来,谢珩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她微凉的手指拂过他滚烫的额头,固定住他的头部。动作专业而冷静,
不带丝毫狎昵。然后,是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刺痛。一根冰冷的金针,
精准地刺入了他头顶的百会穴。紧接着,是神庭、印堂、太阳…一根根细长的金针,
在她稳定而迅捷的手指下,闪烁着冷冽的寒芒,依次没入谢珩头面颈项的关键穴位。
谢珩无法睁眼,意识在剧痛与冰寒的交替撕扯中浮沉。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动作,
她的专注。她微微偏着头,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脸上,观察着针下的反应。那侧脸的轮廓,
在诊室窗外透进来的天光里,显得异常清晰而冷静。鼻梁秀挺,下颌的线条利落而坚定,
长长的眼睫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没有厌恶,没有幸灾乐祸,
只有一种全神贯注的、近乎神性的冷静。就是这张侧脸,这份专注到极致的冷静,
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谢珩此刻脆弱不堪的心上。悔恨!如同决堤的潮水,
汹涌澎湃,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了当年在东宫正殿,她也是这样平静地看着他,
退还了那枚玉佩。而他,只看到了她的故作姿态,却从未看懂过那平静之下早已心死的绝望。
他想起了她十年间默默为他熬煮的汤药,熨帖的衣裳,笨拙却真诚的关切。而他,
回报以冷漠、嫌弃,以及当众的羞辱和退婚。他想起了这两年,她悬壶济世,名动京城,
活得光芒万丈。而他,却困在过去的偏见里,只当她是哗众取宠,
甚至…因为沈砚的靠近而妒火中烧。他更想起了此刻,自己身中剧毒,命悬一线,
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般匍匐在她脚下乞怜。而她,没有落井下石,没有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