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署内,浓郁呛人的药气几乎凝成实质,
混杂着草药的苦涩、煎煮时的焦糊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湿闷的空气里翻腾不休。
凌羽熹正半蹲着身子,用粗瓷勺小心翼翼地给一个面色蜡黄、气息奄奄的病童喂着稀粥。
米汤寡淡,却也算得上是这乱世中难得的温情。她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仿佛这片刻的宁静与琐碎,能暂时冲淡她骨子里那股从现代带来的疏离与不久前经历的血腥。
“咳……咳咳……”病童瘦弱的胸膛剧烈起伏,几粒米呛了出来。凌羽熹连忙放下碗,
空出手轻拍他嶙峋的脊背,低声安抚。就在此时,一道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她。
后颈陡然一紧,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尚不及她做出任何反应,
一只冰凉如铁的手已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容她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她整个人被一股蛮力从病床边拽起,脚下一个踉跄,
几乎是被人拖着进了旁边一间堆满药材、光线更为幽暗的密室。“砰!
”沉重的木门被反手锁上t,发出一声闷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女医署嘈杂的声响。
凌羽熹脚下发力,强行稳住身形,用力甩开那只手,手腕处已是一圈清晰的红痕。她抬眸,
目光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厉色,迅速扫向来人。是沈离尘,
女医署那个医术高得邪门、行事也同样邪门的年轻医官。此刻,
他那张本就缺乏血色的脸庞愈发苍白,近乎透明,唯独那双深陷的灰色眼眸里,
跳动着两簇令人心悸的、近乎癫狂的火焰。“沈医官,有何贵干?
”凌羽熹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戒备与不悦。
她厌恶这种突如其来的胁迫感,更不喜欢此人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
沈离尘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燃着异火的眼睛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他从宽大的袖袍中摸出一卷边缘浸着暗沉血迹的玉简,动作僵硬地推到她面前。“契约,
签了它。”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过朽木。凌羽熹的视线落在玉简上。触手冰凉,
上面的字迹竟是用干涸的血液写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与不祥。她强压下心头的不适,
缓缓展开玉简,逐字细读。“剖心验脉……取髓制药……以身饲蛊……”字字触目惊心。
再往下,便是那句总结陈词:“此后,汝为吾之药人,吾为汝之医仆。”她慢慢抬起眼,
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弧度:“沈医官,你看我这副尊容,
是像个脑子不清醒的傻子,还是像个普度众生的活菩萨?这种卖身契,不,卖命契,
你也签得出手?”这条件,简直是把她当成了可以随意取用的试验材料和人形药材库,
连基本的尊重都欠奉。“像宝藏。”沈离尘的回答出乎意料,灰眸中的火焰骤然炽盛,
仿佛要将她吞噬。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匕,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毫不犹豫地,狠狠划向自己的左胸心口!“嗤啦——”衣帛应声破裂,
紧接着是皮肉被利刃割开的沉闷声响。凌羽熹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殷红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迅速染红了他素色的衣襟,
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沈离尘却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扭曲的快意。他一把抓住凌羽熹的手,无视她的挣扎,
强行将她的指尖按向自己心口那道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的伤口。“逆字咒已噬我心脉,
日夜焚心蚀骨,痛不欲生。”他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颤抖,
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蛊惑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世间,
惟你之一线生机,可解我此厄。”凌羽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及了那滚烫而富有弹性的皮肉,
以及伤口边缘那些正在微微蠕动、散发着淡淡腐臭气息的黑色诡异咒文印记。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上来,她猛地抽回手,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两步,
试图拉开与这个危险人物的距离:“找别人去!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血腥的自残游戏,
更没兴趣当什么解药!”“别人?”沈离尘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空洞而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