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灯亮得刺眼。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硬生生剥离出去。不是麻药没效果。是心太疼了,盖过了身体的疼。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家属呢?需要签字。”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精彩小说《替身情人死遁后,总裁他疯了》,由网络作家半吨老师编著而成,书中代表人物分别是顾沉舟阿玲苏晚,讲述一段温馨甜蜜的言情,故事简介:他嘟囔着进了值班室,关上了门。**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手术灯亮得刺眼。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硬生生剥离出去。
不是麻药没效果。是心太疼了,盖过了身体的疼。医生戴着口罩,
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家属呢?需要签字。”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小腹一阵剧烈的绞痛,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没有家属。”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像破旧的风箱,“我自己签。”冰凉的笔塞进我汗湿的手心。名字签下去的时候,
最后一笔划破了纸。苏晚。这名字还是他顾沉舟取的。他说,晚晚,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多他妈文艺。文艺得我当时真以为他对我有那么点真心。刚签完字,
手机就在旁边的置物架上疯了似的震动。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顾沉舟】。
我抖着手划开接听,那边传来的却不是他的声音。是一个娇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女声,
带着点醉醺醺的笑意,背景是嘈杂的音乐和谈笑声。“喂?苏晚吗?
沉舟哥在陪皎月姐切蛋糕呢,现在没空接你电话哦。你有什么事呀?”林皎月。
顾沉舟心尖上那抹白月光。她回来了。电话那头换了人,顾沉舟低沉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
带着一丝不耐和周围环境的喧闹:“苏晚?什么事?我在忙。”我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刀子一样割着肺管。“顾沉舟,”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在医院。”“医院?”他语气里的不耐更重了,“又怎么了?胃疼?让王妈给你煮点粥。
”“不是胃疼。”我看着头顶惨白的光,“我怀孕了,孩子…没了。刚签完字,马上手术。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连背景的嘈杂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过了几秒,也许是几秒,
也许更久,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紧绷:“…什么孩子?
你什么时候怀的孕?”“三个月前。”我扯了扯嘴角,尝到咸涩的铁锈味,
大概是嘴唇被自己咬破了,“你的。不过现在,不重要了。”“苏晚!”他吼了一声,
背景的嘈杂彻底消失了,他大概走到了安静的地方,
声音压抑着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在哪家医院?我马上…”“不用了。
”我打断他,感觉身体里的温度随着那些仪器冰冷的探头一起流逝,“顾总,
好好陪你的皎月**过生日吧。别让她扫兴。”我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
吐出最后一句:“毕竟,我只是个替身。替身,就不该有自己的孩子,对吗?”说完,
我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挂断。关机。世界彻底安静了。医生示意我躺好。
麻药开始起作用,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蔓延。意识模糊前,我脑子里只剩下顾沉舟三年前,
在会所的昏暗灯光下,捏着我的下巴,像打量一件商品。“眼睛很像她。”“以后,
你就叫苏晚。”“留在我身边。”手术很顺利。或者说,很残酷。身体被掏空了一大块。
我躺在单人病房里,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王妈红着眼睛给我擦手,
嘴里絮絮叨叨地骂顾沉舟不是东西。“先生他…他昨晚来过。”王妈声音哽咽,
“在病房外面站了一宿,天快亮才走。护士说,他脸色难看得吓人,跟丢了魂似的。
”我盯着天花板,没说话。心口那块地方,已经木了。流不出血,也感觉不到疼。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更何况,那可能根本不是深情,
只是他顾大少爷发现所有物脱离掌控时的恼怒和不习惯。门被猛地推开。
带着一身清晨寒气的顾沉舟闯了进来。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的,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下巴冒出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颓败的狼狈。他几步冲到床边,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那眼神像要吃人,又像藏着巨大的恐慌。“苏晚!”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为什么不告诉我怀孕的事?!”王妈吓得一哆嗦,想说什么。我挥挥手让她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消毒水的味道和他身上残留的烟酒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告诉你?”我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看着他,“告诉你有用吗?顾总。告诉你,
你就能推掉给林**准备的接风宴,推掉她的生日派对,像个普通丈夫一样,
陪着我来做产检,然后满心期待地等着这个孩子出生?”我每说一句,
他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还是说,”我盯着他,一字一顿,“告诉你,
让你提前安排一场‘意外’,处理掉这个不该存在的麻烦?毕竟,正主回来了,
我这个劣质的替身,连同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都显得那么碍眼,不是吗?”“我没有!
”他猛地低吼,像被踩了尾巴的困兽,一把抓住我放在被子外冰凉的手。他的手滚烫,
带着细微的颤抖。“苏晚!我从没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我…”“你想过。”我平静地抽回手,
力气不大,但他却像被烫到一样松开了。“顾沉舟,别骗自己,也别再骗我了。
”“你让我留在身边,是因为我这双眼睛像林皎月。”“你叫我‘晚晚’,
是因为她名字里有个‘月’。”“你心情好的时候给我买珠宝,
心情不好的时候把我丢在别墅里十天半月不闻不问,都是因为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现在,她回来了。我这个影子,就该识趣地退场了。”“孩子没了,正好。
省得以后麻烦。”我的话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刀刀捅过去。顾沉舟的脸色由白转青,
最后变成一种死灰般的颓败。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似乎有些站不稳。
“不是的…晚晚…”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对你…不只是…”“不只是什么?
”我打断他,只觉得无比疲倦,“顾沉舟,够了。这场替身的戏,我陪你演了三年,演累了。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那张痛苦又挣扎的脸。“你走吧。林皎月还在等你。别再来了。
”“苏晚!”“滚!”他最终是被闻讯赶来的王妈和护士劝走的。走的时候,
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我在医院住了五天。顾沉舟每天都来,像一尊沉默的煞神,
站在病房外。有时是清晨,有时是深夜。他不进来,只是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看着我。
那眼神沉甸甸的,像压着千钧巨石,里面有痛苦,有悔恨,
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近乎绝望的执拗。我把他送来的昂贵补品、鲜花,
统统让王妈丢了出去。王妈叹气:“晚晚,先生他…这次是真知道错了。我看他…”“王妈,
”我打断她,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冬天的树,再努力,也开不出春天的花。我和他,
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出院那天,天气阴冷。王妈忙着收拾东西,
我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回来时,经过护士站。两个小护士正压低声音兴奋地八卦。
“哎,你看到VIP1房外面站着的那个男人没?帅炸了!就是气场太吓人,我都不敢靠近。
”“看到了看到了!听说是顾氏集团的大老板,顾沉舟!天呐,真人比财经杂志上还帅!
”“他守的是谁啊?里面那女的什么来头?能让这种大佬当门神?”“好像是姓苏?
具体不清楚。不过听说…好像是流产了?”“啧,
豪门秘辛啊…肯定是惹大佬不高兴了呗…”“不过今天好像没来?我看那病房快出院了。
”“谁知道呢,大佬的心思…”我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心里一片死寂的荒芜。看,
在别人眼里,我不过是他顾沉舟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附属品。连流产的原因,
都自动脑补成了我“惹他不高兴”。多可笑。替身当久了,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我苏晚,
也曾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自己喜怒哀乐的人。回到病房,王妈已经收拾好了。
“晚晚,先生的车在楼下…”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王妈,你坐他的车回去吧。
”我拎起自己那个简单的帆布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旧衣服。“我自己走。”“晚晚!
这怎么行!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我没事。”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
“我想一个人静静。放心吧。”不顾她的阻拦,我径直走向了消防通道的楼梯。
电梯里有顾沉舟的人,楼梯最安全。走出医院大门,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栋冰冷的建筑,
也没有看停在路边的、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汇入街上行色匆匆的人流,
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顾沉舟,再见了。不,是永别了。我没有回那个金丝雀笼一样的别墅。
而是去了城市另一端一个老旧破败的城中村。租了一个只有十平米、没有窗户的隔断间。
蟑螂是常客,隔壁夫妻的争吵和孩子的哭闹是背景音。
用身上仅剩的一点现金交了押一付三的房租,买了最便宜的被褥和泡面。身体还在隐隐作痛,
心却异常平静。我终于,不再是苏晚了。不再是顾沉舟豢养的,
那个名叫“苏晚”的替身玩偶。我知道顾沉舟在找我。他的势力太大,
想在这座城市藏起来并不容易。出院第二天,
我手机开机(一个他绝对不知道号码的旧手机),无数未接来电和短信疯狂涌进来。
全是顾沉舟的。从一开始的暴怒质问“苏晚**在哪?!”,到后来语无伦次的“接电话!
求你!”,再到最后绝望的“晚晚,告诉我你在哪?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我只想确认你平安…”我一条都没回。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我换掉了用了三年的手机号。切断了和过去所有认识的人的联系。像个幽灵一样,
在这个庞大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白天,
我在一个不需要身份证件的小餐馆后厨洗碗,戴着口罩,低着头。
油腻的污水泡得手上的伤口发白溃烂,腰因为长时间站立酸痛得直不起来。工资日结,
少得可怜,但够我买最便宜的馒头和榨菜。晚上,回到那个散发着霉味的“家”,
听着隔壁的吵闹声,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身体上的疲惫能暂时麻痹心里的空洞。
我知道这日子苦,苦得像黄连。但比起在顾沉舟身边,做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时时刻刻被提醒着自己是个劣质的替代品,这种苦,反而带着一种脚踏实地的真实。
我小心翼翼地活着,像阴沟里的老鼠。但还是差点被他找到。那天在餐馆后巷倒垃圾,
远远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豪车停在巷子口。车窗降下,露出顾沉舟助理陈锋那张熟悉的脸,
正皱着眉打量着这片脏乱差的环境。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缩回后厨油腻的门帘后面,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不行。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顾沉舟掘地三尺也会把我挖出来。他那种偏执狂,得不到的,
永远是最好的。尤其是我这个“替身”竟然敢反抗他,擅自逃离。
这严重挑衅了他高高在上的掌控欲。我必须彻底消失。让他以为,苏晚这个人,
永远地、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脑子里成型。冰冷,决绝。
我需要一场“死亡”。机会来得比我想象的快。在餐馆洗了一个多月的碗,
我的身体并没有养好,反而因为劳累和营养不良更加虚弱。那天下午,后厨闷热得像蒸笼。
我搬着一大筐沉重的脏碗碟走向洗碗池,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天旋地转。
沉重的筐脱手砸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四处飞溅。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前厅的人。“怎么回事?!
”老板娘尖利的声音传来。我重重地摔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油腻的水磨石地面上,
温热的血瞬间流了下来。剧痛让我短暂地清醒。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自己身下,
暗红的血正迅速洇开,染脏了地面。不是额头流的血。位置不对。
小腹传来熟悉的、撕裂般的坠痛。“啊!血!好多血!”一个年轻的服务员跑进来,
看到我身下的血泊,吓得尖叫起来。老板娘也冲了进来,看到这场面,
脸色煞白:“我的老天爷!快!快打120!”混乱中,有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抬起来。
剧痛和失血让我意识模糊,只感觉被人抬着往外跑。“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呢?”有人在问。
“不…不知道…她来打工没登记…”老板娘慌乱的声音。“啧,先送医院!救人要紧!
”救护车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机会来了。
我被送进了最近的、一家规模不大的区级医院。急救,清宫手术。再次醒来,
是在嘈杂拥挤的多人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旁边病床的老太太在**,孩子在哭闹。
额头的伤口包扎着,小腹的疼痛依旧尖锐。但我异常清醒。
一个护士拿着记录板走过来:“3床,苏晚?感觉怎么样?”我虚弱地点点头。“你运气好,
送来及时。不过你这身体也太差了,得好好养养。”护士一边记录一边说,
“费用是餐馆那边垫付的。你家人呢?需要联系吗?”“没有家人。”我声音沙哑。
护士同情地看了我一眼:“那…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两天,我表现得异常安静配合。
护士查房时,我状似无意地问:“护士,
我…我之前的那个孩子…流掉的时候…医院是怎么处理的?”护士愣了一下,
大概觉得我可怜,叹了口气:“按规定,早期流产的胚胎组织,会作为医疗废物统一处理。
你问这个…”“我…我就是想…给孩子烧点纸…”我垂下眼,挤出两滴泪,声音哽咽。
护士同情心更甚:“唉,别想太多了。养好身体要紧。医院有流程的,会妥善处理的,
放心吧。”我点点头,不再多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盘算。第三天,我以想透透气为由,
慢慢挪出了病房。我观察着。观察护士交班的时间。观察医疗废物转运的路线和时间。
观察医院监控探头的死角。这家医院管理不算严格,
尤其是相对不那么重要的普通病区和后勤通道。我在等待时机。这天傍晚,
护士站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和议论。“真可怜,才22岁,车祸送来的,
当场就不行了…”“是啊,听说是个孤儿,外地来打工的,
连个认领的亲人都没有…”“名字还挺好听的,叫什么…苏挽?”我的心猛地一跳。苏挽?
和我同音。护士在登记信息:“是哪个wan?”“挽回的挽。身份证上是这个字。”苏挽。
不是我的“晚”。但这微妙的巧合,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了我。一个疯狂又清晰的念头,
瞬间成型。天赐良机。我屏住呼吸,挪到护士站附近,假装看墙上的宣传栏。
听到一个护士对另一个说:“…太平间那边通知了,明天上午殡仪馆的车会来接。唉,
这么年轻…”另一个护士压低声音:“身份确认了吗?别弄错了。”“确认了,
随身带的身份证,虽然被血弄脏了点,但名字和照片还能看清。指纹也录了,
等警方那边走流程通知亲属…不过估计也没亲属来认领了。”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苏挽。一个和我同音、年龄相仿、没有亲人认领、即将被送入太平间的年轻女孩。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身份”了。深夜。病房里鼾声四起。我悄悄起身,忍着伤口的疼痛,
像一个真正的幽灵。额头的纱布是最好的掩护,让我苍白的脸显得更加脆弱无害。
我避开夜班护士偶尔巡视的目光,贴着墙角的阴影,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太平间在B1层。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死亡特有的冰冷气息。灯光惨白。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全是冷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通道尽头有一间值班室,灯亮着,
隐约传来电视的声音。我躲在拐角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一个穿着护工制服的中年男人打着哈欠从值班室出来,提着水壶,看样子是去打开水。机会!
我像猫一样,贴着冰冷的墙壁,快速闪进了开着一条缝的值班室。里面没人。
桌子上摊着一些文件和记录本。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
一份新鲜出炉的《死亡证明》复印件放在最上面。姓名:苏挽。年龄:22岁。
死亡原因:特重型颅脑损伤。
下面压着的是《遗体接收登记表》和一张小小的、沾着暗褐色污迹的身份证复印件。
照片上的女孩很清秀,带着点怯生生的稚气。名字:苏挽。旁边,是一个透明的塑封袋,
里面装着死者的一些随身遗物:一个廉价的塑料发圈,一把小钥匙,
还有…一个医院通用的、写着名字和床号的塑料腕带。腕带上的名字:苏挽。就是它了!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那个袋子。飞快地抽出那张写着“苏挽”名字的腕带。然后,
以最快的速度,把我自己手腕上那个写着“苏晚”的腕带褪下来,塞进塑封袋里,
再把袋子放回原位。做完这一切,我把那张“苏挽”的腕带紧紧攥在手心,
冰凉的塑料硌得掌心生疼。不敢有丝毫停留,我迅速退出值班室,
闪身躲进旁边一个堆放废弃医疗器材的黑暗角落。几乎是同时,护工提着水壶回来了。
他嘟囔着进了值班室,关上了门。**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第一步,成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也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我依旧躺在病床上,安静地养“伤”。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护士站所有的动静。终于,
在“苏挽”遗体被送往殡仪馆火化的那天下午,我听到了护士站传来的对话。
“3床那个苏晚的家属还没联系上吗?”一个护士问。“没呢。她不是说了没家属嘛。
”“那费用结清了,她可以出院了。得通知她。”“行,我去跟她说。
”护士走进来通知我可以出院了。我平静地点头,
开始收拾我少得可怜的“行李”——几件旧衣服和洗漱用品。就在我换下病号服,
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两个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口。
是医院的行政人员和安保。“苏晚女士?”为首的行政人员看着我,
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我心里咯噔一下,
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虚弱:“我是。有什么事吗?”“请你跟我们到办公室一趟。
”他的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不容置疑。“为什么?”我抓紧了手里的帆布包,指尖发白。
行政人员和安保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斟酌措辞。“是这样的,苏晚女士。
”行政人员尽量放柔声音,“我们在处理一具无名遗体时,发现了一些…和你相关的信息。
需要你配合确认一下。”来了!我心头剧震,脸上却瞬间褪去所有血色,身体晃了晃,
像是无法承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遗…遗体?”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什么…什么意思?”“具体情况,请跟我们到办公室详谈吧。”安保上前一步,
做出引导的姿势。办公室里气氛凝重。行政人员拿出一份文件和几张照片,推到我面前。
文件是《死亡证明》的正式副本。姓名:苏挽。
但照片…赫然是我之前塞进塑封袋里的那张——我自己的,写着“苏晚”名字的医院腕带!
它被作为“苏挽”的遗物拍了下来。旁边还有一张放大的照片,
是火化前拍的遗体面部照片(当然经过了处理,显得模糊而苍白)。
照片旁边放着“苏挽”那张沾血的身份证复印件。“苏晚女士,
我们在确认这位苏挽女士的身份时,发现了这个腕带,上面是你的名字和之前的住院信息。
”行政人员指着照片,语气沉重,“遗体面部有损伤,
但根据随身身份证件和这个腕带…我们初步判断,这位不幸离世的苏挽女士,很可能就是你。
”他顿了顿,观察着我摇摇欲坠的反应,补充道:“当然,这只是初步判断。
警方那边需要最终确认,可能还需要你配合做一些…比如DNA比对之类的。不过,
根据现有证据,尤其是这张写着你名字的腕带出现在死者随身物品里…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他看着我,眼神充满了同情:“请你…节哀顺变。如果确认无误,
后续的火化证明和死亡注销手续…”“不…不可能…”我猛地摇头,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一半是演,一半是巨大的紧张和压力导致的生理反应),
“我…我明明还活着…我怎么会…死了?”我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们理解你的震惊和悲痛。”行政人员叹了口气,“这种情况虽然罕见,
但也并非没有先例。身份信息混淆,
尤其是在没有直系亲属及时认领的情况下…腕带出现在死者物品里,这是非常有力的证据。
”他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根据现有证据出具的《死亡确认说明》复印件。正式的死亡证明,
需要等警方最终流程走完,但这份说明,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可以用于办理后续的…后事。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上面清晰地写着:“兹证明,经我院初步核查确认,
苏晚(女,身份证号:XXXXXXXXXX),于X年X月X日,
因意外事故(车祸)在本院确认死亡。”下面盖着医院鲜红的公章。像一滴凝固的血。成了。
真的成了。巨大的虚脱感和一种冰冷的、劫后余生的战栗席卷了我。我眼前阵阵发黑,
几乎要晕过去。“苏晚女士?你还好吗?”行政人员担忧地问。“我…我…”我捂着心口,
大口喘气,眼泪不停地流,“我…需要静一静…我…”“理解,理解。”行政人员连忙说,
“这份说明你收好。后续警方可能还会联系你…呃,联系你的其他亲属?或者朋友?
”“没有…都没有…”我喃喃道,紧紧攥着那张纸,像攥着我的救命稻草,
“我…我能走了吗?”“可以。请务必保重身体。”我在安保同情的目光中,
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办公室。走出医院大门。阳光刺眼。
我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宣告“苏晚”死亡的纸。从这一刻起,世界上再也没有苏晚了。
那个卑微的,可怜的,作为别人影子活了三年的苏晚,死了。我去了更远的城市。
一个依山傍水、节奏缓慢的南方小城。用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一张最慢的绿皮火车硬座票。
颠簸了十几个小时。新城市潮湿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
我找了一个更加偏僻、管理松散的老小区,租了一个带小院子的单间。
房东是个耳背的老太太,收现金,从不多问。我用“苏挽”这个名字,
在一家小小的社区花店找到了一份工作。帮老板娘阿玲打理花草,送送花。工作很辛苦,
要搬沉重的花盆,修剪带刺的玫瑰,手指经常被划破。收入微薄。但我的心,
前所未有的安宁。阳光是真实的,花香是真实的,手指上的伤口也是真实的。
我不再是谁的影子。我是苏挽。一个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和未来的,全新的自己。
日子像山涧的溪水,平静地流淌。我刻意屏蔽了所有关于那个城市、那个人的消息。
旧手机卡早已丢弃。我不看新闻,不上网,像一个真正的与世隔绝之人。阿玲姐人很好,
像大姐姐一样照顾我。她总说我身上有股化不开的忧郁,但做事特别踏实肯干。“小挽啊,
你这么年轻漂亮,怎么总是一个人闷着?该多认识点朋友。”她一边修剪着百合,一边念叨。
我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给一束满天星打包装。认识朋友?算了吧。我这样的人,
背负着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份,像阴沟里的苔藓,只适合活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偶尔,
夜深人静,蜷缩在狭小的单人床上。那个名字,那张脸,还是会像幽灵一样钻进梦里。
梦见他猩红的眼,沙哑地喊着“晚晚”。梦见手术台上刺眼的白光。
梦见身下洇开的、冰冷的血。然后浑身冷汗地惊醒,在无边的黑暗里,睁眼到天亮。我知道,
有些伤疤,刻在了骨头上,没那么容易好。但没关系。活着,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我和顾沉舟的世界,将如同两条平行线,
永不相交。平静被打破,是在一年半以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
我骑着花店那辆破旧的二手电动三轮车,给附近一个高档小区的新住户送开业花篮。
门卫盘查得很严,登记了姓名电话才放我进去。小区环境极好,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和我住的老破小简直是两个世界。按照地址找到那栋精致的洋房。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家居服、气质温婉的年轻女人。“您好,玲玲花店,您预订的开业花篮。
”我低着头,把沉重的花篮从三轮车上搬下来。“谢谢,麻烦搬进来吧,玄关那里就好。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我搬着花篮,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玄关宽敞明亮。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一个半开放式的书房。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
是一张合照。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大衣,侧脸线条冷峻如雕塑,微微低头,
眼神专注地看着依偎在他身边、笑得一脸甜蜜的女人。女人很美,气质出众,
正是开门的这位。而那个男人…即使只是一个侧影。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绝不会认错。
顾沉舟。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我手一抖,沉重的花篮底座差点砸到脚上。“小心!
”女主人惊呼一声。“对…对不起!”我慌忙道歉,声音都在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跳出来。我死死地低下头,用刘海遮住大半张脸。“没事没事,没砸到就好。
”女主人很和气,“放这里就行。”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把花篮放下,连签收单都忘了拿,
转身就往外冲。“哎!你的单子…”女主人在后面喊。我充耳不闻,跳上三轮车,拧紧电门,
车子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后视镜里,我看到女主人拿着签收单,站在门口,
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仓皇的背影。直到驶出那个小区很远,我才敢停下来。
把车停在路边树荫下,我趴在车把手上,大口喘气,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冷汗浸透了后背。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我藏身的小城?还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
那个女人…不是林皎月。虽然也很美,气质却截然不同。难道他又找了一个新的…替身?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恶心和刺痛。不,苏挽,冷静!
你现在是苏挽!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认不出你的!你现在的样子,
和过去那个被他精心装扮的“苏晚”判若两人!我用力深呼吸,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
看着车筐里没送出去的签收单,上面印着花店的电话和我的名字——苏挽。
希望…希望她不会因为这张单子而联想到什么。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提心吊胆。
每次花店电话响起,我的心都会猛地一揪。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阿玲姐接了个电话,
笑着对我说:“小挽,上次那个锦绣苑的周**来电话了,说花篮很漂亮,
还夸你搬得辛苦呢。她还想订个周花套餐,以后每周五送。
”锦绣苑…周**…那个女人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温和:“…对,每周五下午送就行。
还是苏挽送吗?上次那个小姑娘挺细心的。”“是啊,周**放心,还是小挽给您送。
”阿玲姐爽快地应下。挂了电话,阿玲姐对我说:“喏,锦绣苑的固定单,
以后每周五下午你去送。这位周**人挺好的,看着也面善。”我喉咙发紧,想拒绝,
却找不到任何合理的借口。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从此,每周五下午,
成了我的受刑日。骑着那辆破三轮,驶入那个奢华的小区,
停在周**(后来知道她叫周清浅)家门前。每一次按响门铃,都需要莫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