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帝京,寒意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钻进骨头缝里。画院值房内,银霜炭在硕大的兽头铜盆里烧得正旺,却依旧驱不散那无孔不入的阴冷。温如玉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画案后,肩背挺得笔直,如孤崖上的一株松。
这本《墨尽千山雪》小说讲述了主人公温如玉周晏尘的故事非常好看,书荒的小伙伴们看过来!小说精彩节选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昵,“不过……这样瞧着,才像是个活人。”那抹被指尖“点染”过的温热感,如同火星,在温如玉冰封般的心湖……
隆冬的帝京,寒意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钻进骨头缝里。画院值房内,
银霜炭在硕大的兽头铜盆里烧得正旺,却依旧驱不散那无孔不入的阴冷。
温如玉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画案后,肩背挺得笔直,如孤崖上的一株松。
他正细细勾勒一幅即将进献的《松鹤延年》屏风稿,指尖冻得微微发僵,呵出一口白气,
试图暖一暖僵硬的指节。“温大人,”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突兀地撞破一室沉闷,
如同碎冰投湖,“您这呵气的功夫,怕都够磨半锭墨了。”温如玉执笔的手纹丝未动,
只眼睫轻轻一掀。周晏尘斜倚在门框上,一身墨灰的夹棉袍子穿得松松垮垮,
衬得身量愈发颀长。他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手里拎着个精巧的黄铜手炉,
几步就晃了过来,不由分说将那暖炉塞进温如玉微凉的手里。指尖猝然触及一片滚烫的暖意,
温如玉下意识地想缩手,却被周晏尘虚虚按住。年轻画师的手指修长有力,
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温度透过单薄的官袍衣袖传来。“摸着跟冰块似的,
”周晏尘的指尖顺势拂过温如玉的袖口,蜻蜓点水般掠过手腕内侧那寸敏感的肌肤,
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低头,凑得极近,目光落在温如玉铺开的屏风画稿上,
那上面仙鹤姿态雍容,松枝盘虬有力,法度森严,挑不出一丝错处,
却也……挑不出一丝活气。“啧啧,”周晏尘摇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惋惜,
“端方是够端方了,可这仙鹤,看着像是刚从陛下库房里那架紫檀屏风上拓下来的祖宗,
少点烟火气儿。”温如玉眉心微蹙,终于抬眼看他。那目光沉静如水,
带着画院首席该有的威严:“周画师,御用之物,首重法度气韵,非是市井杂耍。
”声音清冷,如同檐下新结的冰凌。“法度?”周晏尘挑眉一笑,那笑容恣意,
带着点野狐般的狡黠,“规矩画多了,人也就成规矩了。
”他目光扫过画案一角温如玉的砚台,里面是研得极匀的靛青,他忽然伸手,
指尖在砚台里飞快一蘸。“你做什么?”温如玉心头一凛,出声喝止。话音未落,
周晏尘沾着靛青的手指已如飞鸟般掠过温如玉那张一丝不苟的屏风稿。一点浓重的青蓝,
落在了嶙峋山石的一个小小角落。温如玉倏地站起,画案被他带得轻轻一震。他低头,
只见那庄重的山石缝隙间,赫然多了一只小兽!寥寥数笔,勾勒出尖尖的吻、蓬松的尾巴,
尤其那双眼睛,用最浓的墨点出,灵动狡黠,仿佛下一刻就要滴溜溜转起来,
透着一股子没心没肺的机灵劲儿。是只狐狸!一只野气十足、毫无章法的小狐狸!“周晏尘!
”温如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真切的怒意。这幅耗费心力的屏风稿眼看就要完成,
进献在即,岂容如此胡闹!他素来端方自持的面具被这突如其来的放肆生生撕开一道裂痕,
白皙的耳根瞬间漫上一层薄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大人息怒,
”周晏尘却毫无惧色,反而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能看清温如玉因愠怒而微微颤动的眼睫。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狎昵,气息拂过温如玉紧绷的颊侧,
“您瞧仔细了……这石缝里多只偷油的小狐,像不像……”他顿了顿,
指尖轻轻划过那画中狐狸狡黠的眼,“……像不像专会偷心的贼?”“放肆!
”温如玉猛地拂袖,力道之大,带倒了笔架上几支细毫,叮当滚落。
靛青的墨点溅上他素净的官袍前襟,洇开一小片深色污迹,如同心湖投入石子荡开的涟漪。
“滚出去!今日起,屏风稿无需你再染指!”周晏尘耸耸肩,脸上那点促狭的笑意反而更深,
像偷腥得逞的猫。他慢悠悠地直起身,目光在温如玉晕红的耳尖和官袍的墨迹上溜了一圈,
才拖长了调子道:“是,下官这就滚。”他施施然转身,袍角在门槛处划出一个轻快的弧度,
消失在外间凛冽的风雪里。值房内骤然静了下来,只剩下银霜炭火偶尔的哔剥声。
温如玉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目光死死钉在画稿上那只凭空多出的青蓝色小狐上。
那狐狸歪着头,眼神亮得灼人,带着周晏尘独有的、令人气恼又莫名心慌的鲜活气息。
他缓缓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抹突兀的青蓝,墨迹未干,微凉。
方才被那人指尖拂过的手腕肌肤,竟隐隐发起烫来。夜色浓稠如墨,将画院值房彻底吞没。
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散尽,只余下寒风掠过檐角时发出的呜咽,如同幽魂的低泣。值房深处,
一盏孤灯如豆,在厚重的黑暗中艰难地撑开一小圈昏黄的光晕。
温如玉独自一人坐在白日那张宽大的紫檀画案前。
白日里被周晏尘搅乱的那幅《松鹤延年》屏风稿,此刻正静静铺陈在案头。
他手中执着细若牛毛的紫毫,沾了最清浅的赭石,一遍又一遍,
试图覆盖掉山石缝隙间那只青蓝色的小狐狸。然而那靛青的颜料,
如同周晏尘本人留下的印记,异常顽固。无论他如何小心地晕染、覆盖,
那抹灵动跳脱的青蓝,总能在薄薄的赭色下隐隐透出来,狐狸尖尖的耳朵和狡黠的眼神轮廓,
顽强地不肯消失。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未落。温如玉的目光胶着在那只狐狸上。
白日里周晏尘放肆的话语、轻佻的动作、指尖滚烫的触感……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那人带着野气的笑,凑近时拂过耳廓的气息,
还有那句低哑的“像不像专会偷心的贼”……一股奇异的麻痒感猛地窜上耳根,
白日里被墨点溅污的官袍前襟仿佛也跟着隐隐发烫。他猛地搁下笔,
指尖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轻轻抚上了画稿中狐狸蓬松的尾巴。
笔触的毛糙感透过薄薄的宣纸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指尖顺着尾巴的线条缓缓上移,
最终停留在那双浓墨点出的眼睛上。那眼神亮得惊人,仿佛穿透了纸背,
带着周晏尘独有的、洞悉一切又漫不经心的笑意,直直撞入他心底。
温如玉像是被那目光烫着了,指尖倏地缩回。昏黄的灯火映照下,
他端方如玉的侧脸线条绷紧,耳廓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胸口深处,
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鼓噪、冲撞,撞得他心口发慌,撞得那副端持了二十余年的面具,
摇摇欲坠。他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压在唇齿之间。
这周晏尘,当真是个……祸害。窗外,风声更紧了。日子在画院日复一日的枯燥笔墨中滑过,
如同砚台上缓缓磨开的墨汁,浓稠而滞涩。那幅被“狐妖”侵扰过的《松鹤延年》屏风稿,
最终还是被温如玉以极大的定力和技巧,用层层叠叠的皴染和洗练,
将那抹跳脱的青蓝彻底掩去,恢复了它应有的端穆与堂皇,被恭恭敬敬地呈进了内府。然而,
那点青蓝的印记,却并未从温如玉的心瓣上彻底抹去。周晏尘的影子,如同那颜料一般顽固,
总在不经意间浮现。值房内,温如玉正凝神为一幅新得的古画残卷做修复。
阳光透过高窗的明瓦,落下一道斜斜的光柱,尘埃在光中飞舞。他全神贯注,
指尖捏着极细的鼠须笔,蘸着调好的胶矾水,小心翼翼地点在画心一处细微的断裂处。
“温大人,”那熟悉的、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又在门口响起,如同投入静水的一块石子。
温如玉的手几不可察地一抖,笔尖的胶矾水差点滴落在画心上。他强自镇定,没有抬头,
只从鼻腔里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周晏尘踱了进来,手里把玩着一个东西。
温如玉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黄杨木,正被那人灵巧的手指飞快地削刻着,
细碎的木屑簌簌落下。他走到温如玉身侧,毫不避讳地俯身,目光扫过温如玉修复的古画。
“这《溪山行旅图》的残片,也就大人您有这份耐心和手艺能接上了。”他语调轻松,
气息却有意无意拂过温如玉的耳廓。温如玉的脊背瞬间绷直,握着笔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依旧不看他,只冷冷道:“周画师若无正事,莫要在此喧扰,损了古画,你我都担待不起。
”“正事自然有,”周晏尘轻笑一声,忽然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到温如玉面前。
掌心摊开,里面躺着几块色泽艳丽的矿石。“喏,瞧瞧这个,刚淘换来的好东西。
上等的朱砂,颜色正得跟心头血似的。这块孔雀石,碾碎了调青,
保准比宫里的靛青还要鲜亮通透。”温如玉的目光终于被那几块天然矿石吸引过去,
作为画院首席,他对颜料质地有着近乎苛刻的敏感。周晏尘手中的矿石,色泽饱满纯正,
确实是难得的上品。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去捻一点碎末细看。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朱砂矿石的刹那,周晏尘的手腕却极其灵巧地一翻,掌心合拢,
将那几块矿石牢牢攥住。温如玉的手指,不偏不倚,按在了周晏尘温热的手背上。肌肤相触,
如同烙铁烫过。温如玉猛地抽回手,仿佛被火燎到,脸上瞬间寒霜密布,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薄怒:“周晏尘!你!”周晏尘却浑不在意,
反而顺势将那块快成型的黄杨木料塞进温如玉抽回的手里,动作自然得像递一支笔。
“大人别恼,好东西自然要留着自己慢慢品。不过嘛,”他晃了晃另一只手里的矿石,
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您案头那碟子御赐的‘天水碧’颜料,看着灰扑扑的,调色死板,
跟这古画的气质可不搭。不如……咱们换换?我吃点亏,用这新得的矿石,
换您那碟子‘死水’?”“胡闹!”温如玉捏着那块尚带对方体温的木料,只觉得指尖发烫,
想扔开,却又莫名攥紧了几分。他冷着脸斥道,“御赐之物,岂容你私自调换?速速离去!
”周晏尘看着他强作镇定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也不纠缠,
只把那几块矿石往温如玉画案的空角一放。“行吧,大人规矩大,东西先放这儿,
您哪天看那‘天水碧’不顺眼了,随时找我换。”他摆摆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晃出了值房。温如玉僵立在原地,许久,才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拳头,指缝里,
露出那块黄杨木料粗糙的一角。他慢慢摊开手掌,一块木头雏形躺在掌心,
隐约能看出是只蜷着身子的小兽,尾巴……似乎有三条?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木料上,
顺着手心一路灼烧,直烫到心尖。他目光复杂地转向画案角落那几块色彩浓烈的矿石,
朱砂红得刺眼。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矿物表面。
一种奇异的感觉弥漫开来——这周晏尘带来的东西,无论是那只被强行抹去的狐狸,
还是这矿石、这木料,都带着一种蛮横的、不讲理的鲜活,
硬生生地挤进他这一板一眼的世界里,留下无法忽视的印记。值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
冷风灌入。温如玉迅速将那块三尾狐的木料拢入袖中,动作快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怔忡。
袖袋里,那小小的木块硌着皮肤,带着一种隐秘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深冬的寒意如同附骨之蛆,即便守着烧红的兽头炭盆,也驱不散那股子往骨头缝里钻的阴冷。
又轮到温如玉在画院值夜。偌大的厅堂里只点了一盏风灯,
光影在四壁林立的画轴和存放画卷的巨大樟木柜上跳跃晃动,投下幢幢黑影,
更添几分空旷寂寥。温如玉裹着厚重的棉袍,伏在冰冷的紫檀木大案上,就着昏黄的灯火,
校对一批新入库的历代帝王小像图谱。墨是上好的松烟,研得极浓,落笔却依旧凝滞。
指尖冻得有些发木,他不得不时常停下笔,将双手拢在嘴边,呵一口热气,再使劲搓揉几下,
才能勉强维持书写的灵活。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踏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轻而缓。
温如玉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团,他没有回头,脊背却下意识地挺得更直。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毫无征兆地落在他肩上,
带着淡淡的松墨和一种说不清的、独属于某个人的气息。暖意瞬间包裹住微僵的身体。
“温大人,”周晏尘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点惯常的散漫笑意,却又似乎比平日低沉了些,
“这值夜的苦差,您这金贵身子骨,也不怕冻出个好歹来?
”他手里不知何时变出个小小的手炉,外面裹着厚实的棉套,
不由分说地塞进温如玉还未来得及缩回袖中的手里。黄铜炉壁滚烫,暖意顺着掌心直透进来,
瞬间驱散了指尖的麻木。温如玉握着那手炉,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心直冲上脸颊,
耳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他想推开,想斥责这不合规矩的亲近,
但炉壁的温度熨帖得他连指尖都微微发颤,那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终究是咽了回去,
只低低道:“职责所在,不敢言苦。”周晏尘没再说话,只拉过旁边一张凳子,
挨着温如玉坐下。他并未看那些图谱,目光反而落在温如玉近在咫尺的侧脸上。灯影昏黄,
勾勒出温如玉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平日里端方清冷的面容此刻在光影下显得有几分少见的柔和,
却也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孤寂。周晏尘的目光在那片阴影上停留了片刻。
温如玉专注于图谱,未曾留意。直到一股微弱的暖流靠近脸颊,
他才惊觉周晏尘不知何时已凑得极近,正对着他冻得有些发僵的手轻轻呵气。
温热的、带着潮意的气息拂过手背,如同羽毛搔刮。温如玉浑身一僵,猛地转头,
正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那眼底映着跳动的灯火,笑意浅浅,却又深不见底。“周晏尘!
”温如玉的声音带着被惊扰的薄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想抽回手。周晏尘却更快一步,
微凉的指尖已轻轻拂过温如玉的眼尾下方,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点湿润的触感。
温如玉只觉得眼尾一凉,下意识地眨眼。“大人别动,”周晏尘收回手,
指尖赫然沾着一点朱砂般艳丽的红。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又抬眼看向温如玉,
眼底的笑意漾开,带着点促狭的得意,“您这儿……沾了点印泥。”他顿了顿,
指尖捻了捻那抹红,目光灼灼地看着温如玉眼尾被自己“点染”过的地方,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昵,“不过……这样瞧着,才像是个活人。
”那抹被指尖“点染”过的温热感,如同火星,在温如玉冰封般的心湖上烫开一个细微的洞。
他猛地站起身,带得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肩头披着的周晏尘的外袍滑落在地,
温如玉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被冒犯的冰冷,耳尖却红得滴血。“放肆!”声音不大,
却冷得像冰窖里凿出来的,“画院重地,岂容你如此肆无忌惮!出去!即刻!”他指着门口,
指尖微微发颤。周晏尘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并无多少惧色,
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慢悠悠地弯腰,捡起自己的外袍,随意地搭在臂弯,
目光再次扫过温如玉眼尾那点被自己“点”上的红晕,在昏暗的光线下,
那抹红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下官失礼,”他随意地拱了拱手,
语气听不出多少真心,“这就滚蛋。大人……好生值夜。”他转身,
身影没入门外浓重的黑暗里,脚步声渐行渐远。值房内死寂一片,
只剩下温如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炭火偶尔的噼啪。他僵立在原地,
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眼尾。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指尖微凉的触感和那一点朱砂的湿意。
温如玉走到墙边悬挂的一面磨得锃亮的青铜镜前。昏黄的镜面里,
映出一张端肃却染着薄怒的脸,而眼尾下方,那一抹被“狎戏”点上的红痕,
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寒梅,刺眼得让他心慌意乱,又……烫得惊人。
他猛地掬起案上铜盆里冰冷的清水,狠狠泼在自己脸上。刺骨的寒意激得他一颤,
水珠顺着下颌滚落,滴在衣襟上。他抬头再看镜中,那抹红痕被水洗得淡了些,
却依旧固执地残留着一点暧昧的痕迹,如同某种无声的烙印。温如玉颓然闭眼。这周晏尘,
当真是他命里的劫数。他拂袖,将案上那盏风灯猛地吹灭,
值房彻底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初春的气息尚未驱尽冬日的余寒,
宫墙内的风却已带上了几分不同寻常的躁动。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
终于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了画院,
目标直指那个永远带着野狐般笑意的年轻画师——周晏尘。祸端源于一幅壁画。
为筹备新帝登基后的首次祭天大典,画院奉命修缮皇陵神道两侧的《诸天星宿护法图》。
这本是循规蹈矩的活儿,前人粉本俱在,照描便是,偏偏周晏尘负责的那一段,画风骤变。
他摒弃了传统的金碧辉煌、法相庄严的程式,竟用浓烈到近乎暴烈的色彩、狂放不羁的笔触,
描绘漫天星宿!那些神祇不再高高在上、宝相森严,他们衣袂翻飞如怒涛,
神情或悲悯、或怒目、或狂喜,仿佛被赋予了凡尘的血肉与情感。更有一尊护法金刚,
竟被他画得筋肉虬结,面目因降魔而狰狞扭曲,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和撼人心魄的力量感。
这离经叛道的画风,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炸开了锅。“亵渎!这是对神佛的大不敬!
”白发苍苍的礼部尚书在朝会上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神道壁画,
乃沟通天地、护佑皇朝之重器!周晏尘此獠,竟敢以市井泼皮之态描绘诸天神佛,其心可诛!
”“妖异!惑乱人心!”钦天监的老监正抖着胡子,指着壁画摹本上那尊面目狰狞的金刚,
“此等画风,狂悖无状,分明是引邪祟入皇陵!坏我大靖国运!”“周晏尘恃才傲物,
藐视法度,其行径早已超出画艺革新,实乃包藏祸心!请陛下严惩!
”御史台的声音尖锐而整齐。罪名如同雪片般飞向御案:亵渎神佛,意图不轨,妖言惑众,